奢靡生活

1月
12
2020


分類:歷史
作者:蘇友真


每天讀宋詞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等,李煜的詞大多傷感哀愁。是的,作為亡國之君,面對「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他把內心的苦楚都宣洩到詩詞中了。但是,我們今天欣賞的這首詞卻是很「歡樂」的。因為那時的李煜,還未「一旦歸為臣虜」,還是南唐的國主,還陶醉在歌舞昇平中。

《玉樓春》
晚妝初了明肌雪,春殿嬪娥魚貫列。笙簫吹斷水雲間,重按霓裳歌遍徹。
臨風誰更飄香屑,醉拍闌干情味切。歸時休放燭花紅,帶他馬蹄輕夜月。

詞的前兩句,向我們徐徐展開一幅帝王生活的夜景圖。
一個春天的夜晚,後宮佳麗們畫著嫵媚的晚妝,穿著飄逸的衣裙,魚貫進入富麗堂皇的宮殿。在明亮的燈光映襯下,越發顯得肌膚勝雪,明眸皓齒。她們各個體態婀娜,性感妖嬈。
春暖花開的季節,燈火輝煌的夜晚,美輪美奐的宮殿,嬌美動人的嬪娥,真是說不盡的富貴風流。
三、四句,隨著宮娥們各就各位,美妙的樂曲裊裊升起,美女們翩翩起舞。這歌聲、樂聲與舞姿的完美融合,宣告了南唐後宮夜生活的開始。
「重按霓裳歌遍徹」,這是文藝范極濃的君王李煜別樣的享受。
《霓裳羽衣曲》原名《婆羅門曲》,是唐代開元年間河西節度使楊敬述所獻。後經唐玄宗和楊貴妃改編、填詞,定名為《霓裳羽衣曲》,成了唐朝大曲中的精品。「安史之亂」後,此曲散佚,再沒有人能完整演奏《霓裳羽衣曲》了。而李煜的愛妻大周后精通音律。她找來殘曲,幾經修訂復原,居然重新再現了這支名曲。
「重按霓裳歌遍徹」,這不僅是簡單的皇家風流,它是李煜文藝氣質的充分展現,它是大唐盛世輝煌之音在南唐的迴響。
上半闕,有來自視覺的「明肌雪」、「魚貫列」的宮女:有來自聽覺的「吹斷」的「鳳蕭」、「重按」的「霓裳」,接下來的下半闕,又有來自嗅覺的「臨風」的「飄香」,多方面展現興致之高,意趣之濃,享受之樂。
按常理,一場盛大的歌舞歡宴後,盡興的天子應該在宮女的簇擁下,在大周后的陪伴下入寢休息了。但李煜沒有盡興,他出人意料的吩咐滅掉所有的燭光,歌聲、舞聲、樂聲亦都停下,這一刻,所有的熱鬧都消失的一乾二淨,只有那如水的月色靜靜地照著宮殿,夜風吹來,花香四溢,萬籟俱寂中,他酒意微醺,醉拍闌干,靜聽著清脆的馬蹄聲從容而悠閒地響在月色中,他獨自享受著此刻的寧靜和任性
一首《玉樓春》,從笙歌燕舞、人聲鼎沸的喧囂,到醉拍闌干、靜聽馬蹄的孤獨;從富貴繁華的宮廷,到清新靜謐的月夜;從濃烈感官的刺激,回歸到深邃幽遠的心靈,李煜向我們展示了他與眾不同的帝王生活。
李煜繼位時,南唐已向大宋稱臣,趙氏王朝一統天下之勢已無可阻擋。這種盛世太平還能維持多久呢?李煜不知道。但他知道,這一切很快就會離去。這歡樂背後,他有李白「且樂生前一杯酒,何須身後千載名」的落寞;他有「辛棄疾「把吳鉤看了,欄杆拍遍,無人會登臨意」的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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