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味道
前言
前些天看到這個問題：唐朝韋莊寫的《燕來》這首詩是什麼意思？
韋莊是花間詞派的代表詞人，與溫庭筠並稱為溫韋。同時他是晚唐的著名詩人，因一首描寫黃巢起義時期長安的《秦婦吟》，而得「秦婦吟秀才」的雅稱。
題主問的這首《燕來》是一首七言絕句：
去歲辭巢別近鄰，今來空訝草堂新。花開對語應相問，不是村中舊主人。
一、似曾相識的《 燕來》
韋莊的這首絕句看起來很像一首田園時，但似乎又不是那麼簡單。
去歲辭巢別近鄰，今來空訝草堂新。
去年告別了鄰居離開自己的家，今天重回舊地，發現草堂煥然一新。
花開對語應相問，不是村中舊主人。
春天的花兒開了，燕子呢喃，仿佛相對言語，這裡似乎不是以前的人家了。讀者看到這首詩，估計十有八九會想起另外一首七絕：劉禹錫的《烏衣巷》。
二、 劉禹錫《烏衣巷》中的燕子
任何人讀到吟詠燕子的詩詞，估計都會想起劉禹錫《烏衣巷》中的「王謝燕」，同樣是寫燕子，有什麼不同呢：
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前兩句寫烏衣巷的衰敗景色，後兩句借燕子這一意象，寫出了古今興亡之感。
王謝燕從此成了一個常用的典故，如姜夔《念奴嬌·昔游未遠》有「說與依依王謝燕，應有涼風時節。」呂本中《春風》有：「不見梁間燕，空悲王謝家。」辛棄疾有：「想今年燕子，依然認得，王謝風流。」
三、兩首詩的對比
韋莊第二句說：草堂新，今勝於昔；而劉禹錫前兩句通過烏衣巷和野草花表達的是「今不如昔，」兩首詩都是今昔對比。
韋莊和劉禹錫的燕子都是去年的燕子，但是劉禹錫的燕子多了一層歷史的滄桑。原來的王謝人家，已經成了尋常百姓之家，其中有今古興亡、榮衰變幻的感慨。
而韋莊的詩初讀很像一首普通的田園詩。但是並不一定如此。要知道韋莊所處的時代正是唐朝末年，此時社會動盪，刀兵四起。朱溫篡奪了唐朝的政權，建立了五代的第一個王朝：梁。所以韋莊也許用草堂新來表示朝代的更迭，換了舊主人可能有所指。
四、詠物至此 巧極天工 史達祖《雙雙燕》中的燕子
看完了劉禹錫《烏衣巷》和韋莊《燕來》中的燕子對比，再來看看被王士禎評價為「巧極天工」的史達祖《雙雙燕》：
過春社了，度簾幕中間，去年塵冷。差池欲住，試入舊巢相併。還相雕梁藻井，又軟語商量不定。飄然快拂花梢，翠尾分開紅影。
芳徑，芹泥雨潤，愛貼地爭飛，競夸輕俊。紅樓歸晚，看足柳暗花暝。應自棲香正穩，便忘了天涯芳信。愁損翠黛雙蛾，日日畫闌獨憑。
詠物詞寫得好一定要擬人化，這首詞將燕子的神態刻畫與人物情感行為相結合， 王士禛在《花草蒙拾》中給予了極高對的評價：
仆每讀史邦卿詠燕詞，以為詠物至此，人巧極天工錯矣。
不過，拿這首詞中的燕子與劉禹錫、韋莊的燕子相比可以看出一些不同。史達祖的燕子沒有什麼太深的寄託，僅僅作為一個不稱職的信使而已；劉禹錫的王謝燕明顯有今古興亡變化的感慨；而韋莊《燕來》中的燕子似乎深藏不露，結尾兩句「花開對語應相問，不是村中舊主人，」娓娓道來，無中似有，淡處似濃。更加耐人尋味。
結束語
假如把韋莊《燕來》看作普通的田園詩，那麼和史達祖的《雙雙燕》一樣，僅僅寫景詠物而已，與劉禹錫相比明顯格局不同。
如果把韋莊的《燕來》看作以梁代唐的隱喻之作，就巧妙高明得多。韋莊是不是這樣想的呢？這就不得而知了。詩詞的雙重語境、雙重意蘊是其最令人著迷的特色。
譚獻不是說過：
作者之用心未必然，而讀者之用心何必不然譚獻《〈復堂詞錄〉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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