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十四一生中的最大危機——投石黨運動

11月
01
2019


分類:歷史
作者:許安春


啟蒙時代的餘孽
如果要問法國歷史中最為強有力的君主是誰,我想答案除了拿破崙、查理曼大帝之外,太陽王路易十四一定會擁有姓名。
在太陽王的統治時期,法國的官僚體系大大完善,國王可直接通過地方總督控制全國各地。在歐洲大陸上,路易十四的擴張行為令人聞風喪膽,多個大國不得不組成聯軍來對抗法蘭西。他修建凡爾賽宮,將貴族從領地召集到此處,以削弱他們的權力;他制定繁雜的宮廷禮儀與儀式過程,目的是凸顯自己作為國王的權威地位。

凡爾賽宮
在他的統治時代,法國建立了絕對君主制,其精髓正如太陽王本人的名言:「朕即國家」。即使提倡自由的伏爾泰,也將這位專制君主的統治時期視為法國的黃金年代,還特地寫了一本《路易十四時代》來抒發胸臆。
不過,在路易十四登基時,他卻不似後來那樣,全身閃耀著威嚴的榮光。與之相反,他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危機,這次危機不僅讓他倉皇逃出首都巴黎,還差點顛覆波旁王朝的統治。這次危機便是法國歷史上鼎鼎大名的投石黨運動。
投石黨運動的起因
太陽王登基前,路易十三與黎塞留這對君臣為他創造了良好的環境。他們在國內鎮壓大貴族奧爾良公爵的叛亂、平息天主教與胡格諾教徒之間的矛盾,向各地派遣監察官以加強中央對地方事務的控制;對外通過外交手段與新教諸侯交好,鼓勵哈布斯堡王朝。在他們去世時,法國已然是個中央集權,並在歐陸獲得霸權地位的強國。
紅衣主教黎塞留
但是,這並沒有為路易十四的統治提供一個良好的開端。路易十三時代,王權的加強是在削弱其他群體權利的基礎上進行的。兩大特權階級——貴族與教士,以及法院、城市等團體的自治權大大降低了,王權像是一隻到處亂動的章魚一樣,伸出八根觸手,瘋狂的從這些團體那裡攫取權力。在王權增強的同時,它卻在另一方面變弱了——它已經變得孑然一身,擋在所有人的前面。
這所有的一切,像是地雷一樣埋藏在法國的地下。路易十四登基5年後,王室不小心踩到了這個地雷,引發了一場震撼全國的叛亂——投石黨運動。
第一次投石黨運動
1642年12月到1643年5月間,僅在短短6個月內,黎塞留與路易十三相繼去世。新王路易十四不過5歲,其母安娜攝政,並以紅衣主教馬薩林為首席大臣。
這位馬薩林曾是前任首相黎塞留的助手,有著相當不錯的政治背景;而且他為人謙遜,與咄咄逼人的黎塞留大相逕庭,因此受到了許多人的歡迎。太后安娜對他寵信有加,他也不斷維持著安娜的權威,在馬薩林與王室之間,建立了堅實的相互信任。
馬薩林
然而,路易十四即位、馬薩林掌權之時,正是三十年戰爭的後期。在戰爭的後期階段,法國不再僅僅通過資助新教徒來對抗哈布斯堡,而是親自上陣,與西班牙軍隊廝殺。隨之而來的軍費需求越來越大,為了解決資金問題,馬薩林加大人頭稅的徵收力度,並開徵進城稅等新稅目。同時,他默許了金融家包稅人們的橫徵暴斂。而且,馬薩林本人也利用此機會中飽私囊,過上奢侈的生活,這一切都引發了國內的廣泛不滿。
年幼的路易十四
1648年5月,馬薩林恢復一度廢止的「官職稅」。此稅目面向那些花錢買官的資產者們,引起了他們的反感。他們以巴黎最高法院的法官為代言人,開始了抗議活動。法院提出27條建議,對一切新稅目與財政法令進行審查,並撤銷派往各地的監察官;同時,禁止無理由逮捕任何人。其中一些反對專制的法案得到民眾的廣泛擁護。與此同時的英國,議會的反王室行動取得了勝利,這鼓舞了法國人。
8月,馬薩林下令逮捕部分法官,巴黎市民對此感到非常憤怒,武裝起義爆發。市民們建立起街壘抵抗軍隊,並用一種巴黎街頭的玩具——投石器(福隆德)攻擊馬薩林的住宅,此次運動因此得名。在起義之下,路易十四與王室不得不逃出巴黎。
投石器
年末,三十年戰爭結束,法軍開始從前線撤回國內,這給了王室反擊的機會。1649年1月,在孔代親王的帶領下,法軍包圍了巴黎。而此時的巴黎城內,巴黎普通市民開始對其他有錢人進行攻擊。高等法院的法官們開始猶豫,他們是否要與強大的軍隊對抗?而且,市民中的激進派早晚要指向最高法院,到時候自己真能全身而退麼?最後,他們決定,與王室妥協,簽訂和約。王室於8月返回巴黎,並召回馬薩林。同時,對起義市民進行鎮壓。
第二次投石黨運動
在巴黎起義被鎮壓後,率領軍隊的孔代親王自恃有功,欲取代馬薩林的位置。現任孔代親王名為路易二世·德·波旁,1643年,23歲的他指揮了三十年戰爭後期階段的決定性戰役——羅克盧瓦之戰。
在此戰中,面對堅挺的西班牙大方陣,孔代親王並未選擇與對方進行陣地消耗戰,而是採用高機動性的騎兵對西班牙兩翼進行迅猛的突擊。中央的西班牙大方陣在火力與穩定上皆不懼怕任何騎兵的突擊,然而其機動性相當差,在兩翼陷入苦戰時,他們無法進行有效支援。最終,西軍兩翼敗退,強悍的西班牙大方針在包圍之下無法發揮出全部威力,敗給了孔代親王指揮的法軍。
羅克盧瓦之戰的布局
羅克盧瓦之戰殲滅了稱霸歐洲的西班牙軍隊主力,孔代親王一躍成為法國的貴族明星。在宮廷與民間的敬佩與吹捧之中,他的野心也隨之增長。孔代親王向來嫉妒那個受到攝政女王安娜青睞就飛黃騰達、掌握無上政治政治權利的馬薩林,而孔代卻因過於高傲而被王室冷落。
在幫助王室回到巴黎後,孔代與馬薩林立馬陷入了新的政治鬥爭之中。1650年1月,馬薩林率先出手,逮捕了孔代親王及其弟孔蒂親王。此舉引發了孔代支持者們的叛亂。他們在外省舉起反抗的大旗,甚至還聯合老對手西班牙的軍隊,一起向巴黎進發,但很快被擊敗。

孔代親王
可惜的是,王室在軍事上的勝利並沒有削弱孔代親王支持者們的勢力。1650年5月,教士等級在巴黎召開大會。教士對王權的逐步加強與馬薩林的橫徵暴斂同樣不滿,他們舉行教士大會,要求釋放孔代,並聯合同樣在巴黎召開的貴族會議,要求廢除苛捐雜稅,召開三級會議。在國內各種勢力的反對下,王室不得不同意釋放孔代,併流放馬薩林。
然而,貴族與教士之間缺少一位強有力的領導者,沒有多少凝聚力,孔代親王被釋放之後,他們的訴求活動就戛然而止。1651年,在教師與貴族會議不再關注孔代親王時,王室召回馬薩林。孔代親王察覺不妙,便出逃巴黎,與西班牙結為聯盟,率領軍隊包圍巴黎。路易十四再次逃出巴黎。
在占領巴黎不久後,孔代親王的老部下——蒂雷納子爵因反叛孔代而得到了王室的信任。他率領王軍反撲巴黎,並在巴黎附近擊敗孔代親王的軍隊,促使孔代親王逃往國外。1652年,路易十四重返巴黎,投石黨運動結束。
蒂雷納子爵,路易十四時代的猛將
結果
此次投石黨運動最為顯著的結果,就是嚴重破壞了法蘭西的經濟。在戰亂與飢餓中,法蘭西的人口大減,某些區域在1年內就損失了四分之一的人口。
那麼,王權呢?可以很明顯的看出,國內各個階級對於王權膨脹的抵制是引發投石黨運動的深層原因。但是,此次運動並沒有削弱王權。投石黨運動在路易十四幼小的心靈中埋下了一道創傷,為了防止諸如此類的事件再度發生,終其一生,路易十四都在不斷加強自己的權威,以抵制各個階級的反抗。於是,弔詭的一幕發生了:一場抵制王權的運動,反倒為王權的加強提供了藉口與合法性,不得不令人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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