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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年代初期，別說考上大學，考上中專都是很光宗耀祖的事情。現在時代不同了，高考都沒有改完卷，各種各樣的大學滿街擺攤發招生海報，只要填張表就可以把錄取通知書領回去了。
龍頭村的李老漢剛從農貿市場裡買了一包飼料走出來，就被一個發招生廣告的女孩攔住，問他家裡有沒有孩子想讀大學?李老漢被問傻了。記得以前他的兒子李小明考大學那年，不知道要費多少勁，考上大學後向鄉親們到處借錢供了四年，現在養鴨還錢還了幾年都沒還清。現在好了，在街邊隨便發張表給你填，就可以領到大學錄取通知書了，而且還幫你辦理畢業後分期還款的助學貸款，李老漢覺得現在讀大學真太容易了。
不過，這幾年村裡出去讀大學的後生仔，畢業後除了在城裡賣樓就是賣保險，全村沒有人能超過自己的兒子。李小明金融專業畢業後出國深造，現在就職於華爾街某公司。想到這李老漢臉上掠過一絲帶著自豪感的笑容。
馱著一袋鴨料，李老漢騎著電驢穿過甘蔗地的水泥路，沒有人的時候他想吹口哨，但是又找不著調。看到路兩邊長勢很好的甘蔗，他心裡暗暗高興，不由自主地哼起當地那些咿咿呀呀誰也聽不懂的山歌。忽然他想到去年甘蔗也比前年增收了十噸，但是甘蔗價格下跌了。增產並不增收，糖廠還欠很多蔗款呢。想到這，那些走調的山歌哼不下去了。他曾經問過兒子怎麼解釋。兒子電話里告訴他，「村裡的甘蔗是白糖的原料，白糖是華爾街的期貨交易品種，去年世界糖價下跌了，作為原料的甘蔗價格當然下跌了。所以你種的甘蔗越多未必收入就越多，這跟華爾街的白糖行情K線圖連著呢!」李老漢聽得一頭霧水。乖乖，原來種甘蔗也扯到華爾街去了。雖然李老漢不知道華爾街離他們鎮上的獨山街有多遠，但是他對那條街印象並不好，甚至厭惡和反感。
那天晚上，李老漢做了一個夢，夢見一頭怪獸從華爾街跑到青龍山下的甘蔗地，大肆糟蹋剛剛長高的甘蔗。李老漢抄起傢伙就衝上去，要跟那頭怪獸拚命。那頭怪獸一邊肆意糟蹋甘蔗地，一邊撕裂血盆大口對著李老漢，像在威脅又像在嘲笑。李老漢嚇得醒過來，他滿頭大汗找出電話，撥通了兒子的電話，那邊正好是白天。「喂，明兒，聽說很多在米國打工的人都紛紛回國了，你還是回國工作吧!現在我們國家已經發生了很大變化，國家需要人才，爸爸也需要兒子。快點回來吧!」掛電話後，李老漢抽著旱菸在床上坐到天亮。（文、夢遊日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