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表面上句句都是讚美的楊家姐妹

11月
12
2019


分類:人文
作者:蘇友真


詩聖杜甫比詩仙李白晚出生了十幾歲,兩個人都經歷了安史之亂前後唐朝由盛而衰的亂世時代,但李白那時已近晚年,而杜甫正當壯年,對當時社會的黑暗現實體會得更為刻骨銘心,因此批判得也更為深刻。
杜甫的詩因為太真實地反映了唐朝社會的現實,被稱為「詩史」,像史書一樣的詩歌,而杜甫的詩歌又比枯燥的史書更具有藝術性和思想性,歷來就得到了更為廣泛地流傳。一邊欣賞杜甫的詩歌藝術,一邊又了解到了唐朝社會的現實,杜甫的詩歌既具有美學意義,又具有歷史意義。
杜甫批判現實的詩歌,除了「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樣的經典名句,還有一首非常著名的《麗人行》,這首詩歌的獨特之處,在於它從表面上看,每一句都像是在清新脫俗的誇人,而懂得其中道行的人仔細一深挖,才明白原來每一句都是在無情地鞭撻人。

麗人行
唐 杜甫
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
態濃意遠淑且真,肌理細膩骨肉勻。
繡羅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銀麒麟。
頭上何所有?翠微盍葉垂鬢唇。
背後何所見?珠壓腰衱穩稱身。
就中雲幕椒房親,賜名大國虢與秦。
紫駝之峰出翠釜,水精之盤行素鱗。
犀箸厭飫久未下,鸞刀縷切空紛綸。
黃門飛鞚不動塵,御廚絡繹送八珍。
簫鼓哀吟感鬼神,賓從雜遝實要津。
後來鞍馬何逡巡,當軒下馬入錦茵。
楊花雪落覆白苹,青鳥飛去銜紅巾。
炙手可熱勢絕倫,慎莫近前丞相嗔!


詩歌的標題是《麗人行》,寫的是美麗貴婦們的一次盛大的出行郊遊活動。這些麗人中,就有楊貴妃的姐妹們,楊貴妃獲得唐玄宗的「三千寵愛在一身」後,楊家的兄弟姐們們也因此雞犬升天,一時間富貴無極、權勢滔天。楊氏一家的發達在當時已經成為一種社會級現象,讓天下的老百姓都羨慕不已,正如白居易在《長恨歌》中所寫的:「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憐光彩生門戶。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楊貴妃的大姐封為韓國夫人,三姐封為虢國夫人,八姐封為秦國夫人,每月各贈脂粉費十萬錢。楊貴妃的三姐虢國夫人也以美貌自恃,不施脂粉。張祜《集靈台二首》中曾有諷刺:「虢國夫人承主恩,平明騎馬入宮門。卻嫌脂粉污顏色,淡掃蛾眉朝至尊。」
《舊唐書·楊貴妃傳》載:「玄宗每年十月,幸華清宮,國忠姊妹五家扈從。每家為一隊,著一色衣;五家合隊,照映如百花之煥發。而遺鈿墜舄,瑟瑟珠翠,璨瓓芳馥於路。」
杜甫的《麗人行》寫於天寶十二年前後,對楊氏兄妹的富貴排場進行了大篇幅的渲染,對他們的囂張氣焰進行了深刻地諷刺,「無一刺譏語,描摹處語語刺譏;無一慨嘆聲,點逗處聲聲慨嘆」。
「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詩歌開篇描寫長安水邊麗人們優美的外貌,華麗的穿著,麗人們的豪華裝飾,顯示出了她們不一般的身份地位。立意是在諷刺麗人的奢侈,但卻不露一點痕跡,僅僅通過麗人的裝扮外貌點名貴族生活的驕奢淫逸。
她們穿的都是綾羅綢緞,衣服上點綴的是金絲繡的孔雀銀絲刺的麒麟。從上面看她們頭上戴的是翡翠玉做的花飾,從背後看她們用珠寶鑲嵌的裙腰特別合身。這些麗人裡面有幾位是貴妃的姐妹,她們就是虢國夫人和秦國夫人。
她們吃的是非常珍貴稀有的美食駝峰,水晶圓盤送來的白鱗魚,面對如此的美食,她們卻早已吃膩了,拿著犀牛角做的筷子久久不動,讓廚藝高超的廚師們的白白忙亂了一番。宦官騎著馬絡繹不絕地送來山珍海味,騎馬飛奔連灰塵都不敢揚起一點。笙簫鼓樂熱鬧地鬼神都能聽到,滿座的賓客都是達官貴人。
在這些人當中有一個後來的人,騎著馬在那裡欲進不進,顧盼自得,下馬後走上了錦制的地毯,這個人的氣焰權勢最高,千萬不要靠近以免丞相發怒訓斥人。最後一段從麗人轉到了的丞相楊國忠,寫出了楊國忠的囂張氣焰、炙手可熱。炙手可熱是一個貶義詞,到現在仍然是一個非常容易被用錯的詞語。
「楊花雪落覆白苹,青鳥飛去銜紅巾」隱喻了楊國忠與虢國夫人兄妹苟且的齷齪行徑,「楊花入水化為浮萍」,楊花、浮萍出於一體,以楊花覆苹影射兄妹苟且,青鳥是男女之間的信使。
杜甫此詩體現了詩歌批判藝術的最高水準,全詩採用的是一種含蓄的批判手法,表面上處處在稱頌,其實卻處處都在批判,楊家兄妹的排場越大,就顯得她們的生活越是驕縱荒淫,從楊家兄妹的驕奢生活,進一步揭露了皇帝的昏庸和政治的腐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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