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格娃 | 從仰望歌劇聖山的女孩走進美聲的神殿


3月
26
2022

本篇文章轉自 橄欖戲劇

開聊話劇/歌劇/音樂劇/芭蕾/戲曲

快來關注!!

她是我們這個時代

最好的抒情兼花腔女高音之一

“百變花腔”“美聲女王”“歐洲夜鶯”

媒體毫不吝嗇地賜予她的這些美號

或許都不及她“格娃”的大名來的響亮

2019年10月格娃到訪中國

橄欖小編有幸在上海站演出的前夕

采訪到了這位傳奇女高音

橄 欖 原 創 視 頻 專 訪

埃蒂塔·格魯貝洛娃

橄欖古典音樂原創視頻 / 文章

采訪時間:2019年10月3日

轉載請標明出處

01

初來中國與告別舞台

1.您剛剛結束了在廈門的演出,而且是在中國的國慶節當日進行的演出,等於是和中國人民一起歡度了國慶。短暫的行程讓您對廈門,對中國留下了怎樣的印象?

這是我第一次登上中國的舞台,我帶了很多期望,也饒有興趣地想要了解中國觀眾。中國的觀眾非常熱情,我非常高興我學了兩首中文歌(《茉莉花》和《我愛你,中國》),引起了非常積極的反響,這也讓我在之後的演出中能更加自信地去演唱這兩首歌。

格娃上海站返場《我愛你,中國》片段

▼中國觀眾的熱情反饋▼

2.這次中國巡演是您告別巡演的一部分,之前您在巴伐利亞國立歌劇院演出了《惡魔羅勃》,這真的是您最後一次出演歌劇嗎?選擇它作為您的告別之作是否有什麼特殊意義?

這確實是我最後一次以完整的舞台造型——戴著假發,穿著戲服出演的整場歌劇舞台演出。過去的52年來我一直從事並熱愛著著歌劇演出,這份事業讓我周遊了世界,登上了世界各大舞台。但是到了一個年紀,我的身體和精神都告訴我“該歇歇了”。我並沒有要告別我的美聲,告別我的歌唱,我在未來還是會有演出,對我來說人生又開啟了一個新的篇章。

以《惡魔羅勃》作為謝幕完全是一個巧合。因為演出安排是幾年前就確定的,當時我也沒想到這會是我的歌劇舞台告別演出。但這確實是我非常喜歡的一部作品,我在劇中扮演的是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一世,她的旋律是我非常鐘愛的,仿佛是為我度身定做的一樣。所以以此作為一個謝幕也是非常好的結果。

2019年3月27日,格娃在巴伐利亞國立歌劇院

以《惡魔羅勃》為歌劇舞台生涯畫上句號

Bildquelle:Bayerische Staatsope/W.Hösl

3. 您在廈門演出期間舉辦了大師班,對此您有什麼感想?您之後會把工作的一部分重心放在培養年輕藝術家上嗎?

廈門並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大師班,只是有2位年輕的歌唱家在我面前唱了一小段。我對於一個大師班的理解,是至少要和藝術家一起工作一個小時,要去分析作品,要去糾正他/她的技術。不過中國的藝術家都非常聰明,我只是稍微提點一二,他們馬上就能領悟並改正。

我很高興世界各地的人都很喜歡我。但要成就歌唱家的事業是需要耐心的。我一直都缺乏耐心,每次都是恨不得自己一夜之間就能把所有技術掌握得如火純青。然而現實是我在60歲時去改變我的演唱技巧,前後總共花了3年時間去進行磨煉。期間我一直不停地在演出中,在音樂會中去嘗試完全改變歌唱技巧,直到3年後才實現了預期的目標。這種教育和培養是需要大量時間和耐心的,我並不清楚自己是否能夠勝任。

1994 © Wiener Staatsoper, Axel Zeininger

02

維也納,夢實現的地方

4.為了慶祝您的舞台生涯50周年,維也納國家歌劇院舉辦了一個展覽,回顧了您過去近50年在該劇院塑造的經典角色,包括100場澤比內塔,88場露琪亞,69場夜後……能和我們分享下維也納國家歌劇院在您的藝術生涯中占據了怎樣的地位?

1986年格娃在維也納國家歌劇院扮演的露琪亞

© Wiener Staatsoper, Axel Zeininger

維也納國家歌劇院是我演藝生涯的開始,它是一個夢,最初我甚至不敢做這樣的夢。我一開始只想在我的家鄉斯洛伐克的布拉迪斯拉發的歌劇院求一份職,但是沒有成功,之後我在斯洛伐克鄉村的歌劇院工作了兩年。我的一位朋友,現在已經過世了,是布拉迪斯拉發愛樂樂團的指揮,他不斷地勸說我一定要去維也納國家歌劇院試唱。我當時根本沒敢想,維也納國家歌劇院對我來說是天堂,是奧林匹斯山,在那裏生活的都是神。不過在朋友的不斷勸說和鼓勵下,最後我還是去試唱了,沒想到就被招了進去。對那時的我來說,維也納就是一切。我懷著身孕,帶著我的母親和丈夫搬到了維也納,到了維也納後一周,我就生下了我女兒。之後的日子也不是一帆風順,最開始的7年裏我都是演一些小角色。那時候的我並不快樂,還經常哭鼻子。因為我的丈夫沒有工作,一家四口需要我養,如果我丟了這份工作,我就得收拾包袱回斯洛伐克,然而當時正值冷戰期間,我也回不去了。那時的我只有一個想法,就是工作和學習!我學了英語,意大利語和德語,後來還去法語培訓學校學了法語。終於機會降臨,維也納國家歌劇院讓我學澤比內塔(《阿裏阿德涅在納克索斯》中的角色),這個角色在7年之後成就了我,她是我人生的轉折,也是我的救星。

1983年格娃在維也納國家歌劇院扮演的澤比內塔

© Wiener Staatsoper, Axel Zeininger

5.在您飾演過的所有角色中,有沒有對某個角色有特別的偏愛?

首先是夜後。我在布拉迪斯拉發的音樂學院學習了6年,就是以夜後這個角色畢業的。也是憑這個角色我第一次登上了維也納國家歌劇院的舞台。她對早期的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夜後的音域非常高,所以一般都是年輕的歌唱家在唱,但我一直唱到45歲。另外我非常鐘愛莫紮特,而夜後又稱得上是莫紮特的頂峰之作,這是每個花腔女高音都渴望的一個角色。

1970年格娃在維也納國家歌劇院扮演的夜後

© Foto Fayer

夜後詠歎調《 複仇火焰在我心中燃燒》格娃演唱

第二個是露琪亞,這也是花腔女高音夢寐以求的角色,我也特別愛唱這個角色。別人都說我的聲音非常年輕,所以我愛唱這樣年輕的角色。這次的中國巡演也會唱其中的詠歎調《寂靜籠罩著》。另外茶花女貝裏尼多尼采蒂的所有女高音角色我都愛唱,這是我最愛的兩位作曲家。還有就是我以此謝幕的伊麗莎白一世

1994年格娃飾演貝裏尼歌劇《清教徒》中的艾爾維拉

© Wiener Staatsoper, Axel Zeininger

露琪亞詠歎調《 寂靜籠罩著》格娃演唱

茶花女詠歎調《 再見,往日美麗的夢》格娃演唱

6.對於自己飾演過的角色,您會聽其他人的演唱版本嗎?

不太聽。早期我聽了很多瑪利亞•卡拉斯,我在斯洛伐克時並沒有那麼多渠道能得到她的唱片,到了維也納之後我就把市面上能找到的卡拉斯的唱片都買來。另一位經常聽的是卡巴耶,從她們倆的唱片中我學習了很多在聲音中傳遞情感的方法。不過後來我就主要是聚焦自己,關注於如何處理自己的聲音。

7.您在日本也非常受歡迎,也曾在日本進行過演出,這次又感受到了中國觀眾,您覺得東西方觀眾是否有比較明顯的區別,比如與您的互動,對不同風格作品的接納程度?

我第一次跟著維也納國家歌劇院拜訪日本是在1980年,當時唱的是澤比內塔和康絲坦斯(《後宮誘逃》中的角色)。那是我第一次接觸日本的觀眾。我當時也不確定亞洲的觀眾對於西方的音樂,是否可接受可理解。從1980年開始,我陸續去了好幾次日本,最近的一次拜訪是在去年。在這個過程中,我感覺培養起了一批聽眾。我在日本的演出他們都不會錯過,甚至他們還會跟著我去歐洲看我的演出。雖然我不會日語,沒辦法和他們交流,但我都認識他們,還知道他們的名字。這次中國巡演讓我感受到中國觀眾特別熱情,我知道他們接受了也理解了。

格娃10月5日晚上海交響樂團音樂廳謝幕

圖片來源:上海交響樂團公眾號

03

大師的朋友圈

8.您剛剛提到了瑪利亞·卡拉斯,您和她是非常不同類型的女高音,同時也都是歌劇界的傳奇,在您心目中,卡拉斯是一個什麼樣的形象?

我們兩個聲音上是非常不同的,在卡拉斯大約17歲的時候,她已經在演繹像《唐·卡洛》、《阿依達》這樣的正劇了。她有很多技巧可以把自己的聲音變得非常細窄,對我來說,她對美聲的闡釋更多是偏向威爾第的,但其實美聲只是威爾第風格的前段。卡拉斯的聲音其實很厚重,音色也渾,但音量比較大。而我的聲音比較高,輕快。我舉一個例子來解釋一下我們聲音的差別。比如諾爾瑪這個角色,我比她高了一度來唱,卡拉斯以及其他歌唱家在演唱時,都把諾爾瑪唱的比較大、重、厚,因為她是一個女英雄。但我做了研究,諾爾瑪不僅僅是一個帶領人民去反抗的英雄,她還是一個母親,一個女性。貝利尼原本其實是寫高了一度,就是想給她一個比較亮的色彩。所以我按照貝利尼的初衷,唱高了一度,不像卡拉斯唱得那麼厚。

《諾爾瑪》選段《啊,將美好的初戀帶回給我》瑪利亞·卡拉斯演唱

《諾爾瑪》選段《啊,將美好的初戀帶回給我》格娃演唱

格娃在巴伐利亞國立歌劇院出演《諾爾瑪》劇照

9.由於您超長的藝術生涯,您和許多傳奇人物有過合作,您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卡爾•伯姆時的情形嗎?

我當時在維也納國家歌劇院已經唱了澤比內塔,我就很天真的以為伯姆指揮的也是我唱。結果他在柏林找了一位女高音來唱,並且已經簽了合同,我的世界瞬間轟然崩塌,我非常失望,就和維也納國家歌劇院的同事哭訴。一位負責教學的哈特爾先生,找到伯姆說我們劇院已經有一位可以唱的女高音,不需要再從柏林找一位。伯姆說那就讓她來試唱一次吧。於是我就在維也納國家歌劇院的舞台上唱了澤比內塔的詠歎調,大概15分鐘。在唱的過程中,我的腿不停地抖,對於我來說這就是我歌唱事業的生死之戰。大約唱到一半的時候,花腔開始,非常高的音,一直到結束,我非常緊張但還是用盡全力演唱。伯姆坐在沒有打光的觀眾席,我根本看不見下面的情況。我唱的時候在心裏祈禱:上帝啊幫我吧!我唱完之後先是鴉雀無聲,伯姆的助手把他攙扶上台,他輕輕拍著我的肩說,孩子我們一起合作吧。那一刻是我人生最美麗的一刻。

54歲格娃演繹澤比內塔詠歎調《顯赫的公主》

10.您和伯姆的合作一直持續到最後,1980年的日本之行,伯姆還指揮了一場《阿裏阿德涅在納克索斯》,一年後伯姆去世。他在您心中是怎樣的形象?

對於我作為歌唱家的最大的肯定來自於伯姆,每一次演《阿裏阿德涅在納克索斯》,只要幕布一落下,伯姆都會給我一個肯定。甚至伯姆還說過:“如果理查德•施特勞斯本人能夠聽到你的演唱該有多好”,這句話是對我能力最大的肯定,也是烙在我心上讓我難忘的一句褒揚。

在《阿裏阿德涅在納克索斯》之後我也和伯姆說過我們再來合作其他作品。伯姆說:“孩子我年紀太大,做不了了。”

卡爾·伯姆1976年11月20日指揮的《阿裏阿德涅在納克索斯》,格娃飾演澤比內塔

伯姆住院的時候,我去醫院看望他,當時伯姆正好在接電話,他就對電話那頭說:“你等一等,我的第三個孩子來看我了。”伯姆把我稱為他的第三個孩子,另兩個是雷珍納·雷瑟尼克和克麗斯塔•路德維希,也都是歌唱家。伯姆去世之後,讓我覺得生活出現了一個大缺口。在和伯姆的合作中我是受益者,也由此奠定了我走向世界舞台的基礎。

11.您第一次登上薩爾茨堡音樂節就是出演卡拉揚指揮的《唐•卡洛》,與卡拉揚合作是一種怎樣的情形?

當時的舞台真的是群星璀璨。我記得在一次大排練時,所有人都非常安靜,等著指揮大師出場。沒想到他走來並沒有什麼讓人驚訝之處,就和普通人一樣,很人性化,並不是很大牌。在整個排練過程中,也是波瀾不驚的樣子。卡拉揚是會和歌唱家有目光接觸的指揮,他會在眼神中給你一種肯定,一種信心。

卡拉揚指揮的《唐·卡洛》,男主角由卡雷拉斯飾演,格娃在劇中扮演Voce dal cielo

在音樂節期間,卡拉揚辦了一個針對年輕歌唱家的音樂夏令營,我也參加了。我當時唱的是澤比內塔,讓我印象深刻的是卡拉揚對詠歎調的旋律熟記於心,他在鋼琴上能非常流暢地彈奏。我當時也是拼盡全力去唱好,我唱完後卡拉揚說:你唱得特別棒,如果有一天我指揮《阿裏阿德涅在納克索斯》,我會請你來唱。可惜的是卡拉揚之後沒有指揮過這部歌劇。

04

美聲黃金時代的回響

12. 您怎麼看待有些媒體或觀眾所說的您的退休代表著美聲黃金時代的逝去?

黃金時代不會落幕的,我在維也納、蘇黎世、慕尼黑看到很多後起之秀,你在聽他們演唱時,會發現很多閃光點,就像一朵小花,會長成嬌豔的玫瑰。不過我確實也有一些疑慮。美聲(Belcanto)是一個技術問題,百分之百的技術,有很多年輕歌唱家,自然聲音條件非常好,卻忽視了技術的訓練。

你在起音的時候應該盡可能的精直,精准,要輕輕的起,在過程中逐漸地去發展聲音,到高潮,再慢慢地回,再到最後收尾的階段,這是美聲的語法。不能從頭到尾都用力量推你的聲音,但在這個過程中你還是要時刻保持聲音的核心,要有主心骨,就像是一根根堅挺的立柱,你圍繞著立柱去發展你的聲音。我昨天坐了中國的高鐵,它也不是一直都是300公裏的時速,也會有慢的時候。美聲就像高鐵一樣,平均的速度是快的,核心速度還是保持的,但同時也是有快有慢,有緩有疾的。

我曾經聽過一位維也納國家歌劇院的女高音演唱,她的聲音條件非常好,但她就是用自然聲唱,技術並不成熟。然而像她這樣的年輕藝術家,馬上就有一個大舞台可以唱,而且是大角色。我覺得這些年輕人還是需要錘煉的。直到你的聲音基本定型了,技術成熟了,這個時候再去唱大舞台,大角色。

格娃歌劇舞台告別之作《惡魔羅勃》

Bildquelle:Bayerische Staatsope/W.Hösl

最後,獻上小編與格娃的合照

希望大家喜歡本期專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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