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13歲和郎朗一起考入柯蒂斯

成為該校錄取的 第一批中國學生

拿到博士學位

除了是少年天才，曼哈頓音樂學院博士

國際樂壇炙手可熱的現代鋼琴家

柴瓊妍也是富有使命感的 音樂教育者

柴博士對 中國鋼琴教育的現狀和誤區談了她的看法

也深入介紹了她對音樂教育的理念

1.考級本無害，卻成為傷人魔咒

目前很多琴童家長甚至老師，

把孩子考級當成鋼琴學習的目標。

為了考過更高的級別，不惜讓孩子一整年只練遠超自身能力的三四首考級曲目。級可能是過了，然而這三四首曲子成了學習的全部內容，不僅沒能發展孩子的演奏技能，而且因為揠苗助長，孩子常常學習興趣甚至身體上都遭受了難以逆轉的傷害。

對此，柴博士表示，考級本身並非是一件壞事。像比賽一樣，它只是一種評判標准。但是 為考級而考級，這是非常錯誤的，與提高演奏能力和質量背道而馳。力本不及的狀況下，考過九級十級其實也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 “很多孩子這一年不彈別的，只練考級那三首曲子。除了那三首什麼都不會，視譜能力都沒有。很慘很慘。”

急功近利，加上缺乏正確的方法，不少孩子的 手受了傷。“我也想起我的老師王建中，他曾經和我們談起做國內某個考級評委的經驗。 ‘去年考八級九級，（手）緊（張）得要命。他們說哎呀孩子辛苦讓他過了吧。好了呀今年都來考十級了。手都變雞爪了呀！’ ‘

“我之前有個孩子小學四五年級老師讓她連肖邦的三度練習曲，沒有方法的，就是硬練。結果手關節炎，腱鞘炎，現在是手指一勾起來就痛，這都已經影響正常生活了。雖然他休息一年有恢複，但練琴還是會複發。“

不管是業餘還是專業學習，

都要走一條正確的路。

“不管專業還是業餘，不管你將來是從事演奏專業，在音樂相關的領域工作，還是只是通過鋼琴加分去到好的學校，或者是提高個人能力和修養，音樂成為你職業生活之外的一種個人愛好，希望能聽得懂古典音樂。既然學了，肯定是希望走一條正軌，學到東西，往好裏學。你相信考級就是一切，不管怎麼樣都要考級，不去管你學習本身的質量，這完全毀了孩子，而且其實是苦了所有人。”

同時，柴博士也表示，目前國內的考級形式確實不夠健康全面。由於對演奏之外的能力缺乏要求，很多過了高級別的孩子並不具備基本的樂理能力。相較而言，英皇考級由於對高級學習者做出了更全面的要求，是相對健康的。

2. 走火入魔的"技術訓練”

中國人很在意技術，很刻苦

而並沒有太在意正確的練習方法。

絕大多數有學琴經驗的人可能都曾經在車爾尼，哈農等等技術練習上花費大量時間。觀念上，中國人很在乎技術，重視手指的靈巧。但是，我們一方面不太在意使用正確的練習方法避免肌肉，關節的損傷，另一方面也對“技術”有著相當狹隘單一的理解。尤其是對技術與音樂的關系認識不足，限制了演奏能力的同時，也在教學中產生消極影響。

“我們是很刻苦的民族，可以接受反複的訓練。在手藝，工藝上也很強，包括功夫等等。但是什麼東西都有不同 level 的。” 說到這裏，柴博士分享了自己不為人知的在紐約中國城學習功夫的經驗，“我的師傅是香港人，就是黃飛鴻的第五代弟子。 我們舞獅的龍啊，獅頭啊都是自己畫，是非常有藝術性的一個流派。我的師傅他就是那種全方位的師傅，是很有武德的一個人。（在他身上我學到）其實你不論練什麼，到一個比較高的層次都是在練一種哲學，一種人生的道理。”

“我們彈鋼琴其實也就是在練功，要學坐，學怎麼動。但是這都只是些基本，不能偏了。練了功之後為了什麼？武術是武德，是要成為更好的人，幫助更多的人。那鋼琴的功是為了表現音樂，是為了用同理心去表達作曲家的意圖，傳達給聽眾。音樂說到底是個表演藝術，我們最終是要表達我們的情感。只是說練功，但就像《臥虎藏龍》中你就看到章子怡那個角色和李慕白那兩種功境界是不同的。”

盲目追求手指的快和響，

技術單一，曲目狹窄，

會忽視對音樂的真正理解。

對於 流水線式教學，柴博士表示，不僅是業餘考級，現在連一些專業的鋼琴學生也深受其害。

“太多專業的孩子也是只練一種功練太久。只練手指，等於就是練砸琴功。有學生過來，彈了十幾年，（肩膀）兩塊肌肉都已經突出來而且僵硬到沒有知覺了。但是功有各種功啊，不能只有狠准快。彈輕的，慢的，比快的難多了。我有這種接受了所謂專業訓練的學生，你就讓他們慢慢把手握起來，他們居然都不會啊，就啾一下就握起來，不會像沒有練歪過的慢慢收起來。你讓他慢他還抖，練歪太久，看著自己的手就完全不能控制。”

“也有學生彈專業的，來找我這裏，拿出滿滿一大行李箱的練習曲。跟我說他跟他老師學了六年，這六年裏面就只彈練習曲，彈了這麼多，練技術。但是對音樂完全沒有理解， 呆板到讓人反感。 句子，聲部，呼吸的直覺完全沒有。我覺得他這些年學的東西完全沒有結合到樂曲裏面去，沒有學到怎麼理解作曲家想表達的意思，想說的故事。如果一直這樣下去，不能結合使用學到的技術去表達音樂，那麼學再多技術對演奏鋼琴這樣的表演藝術也沒有用的。

對於這些誤入歧途的孩子，柴博士表示，需要盡早糾正，“越早救回來越好”。

只學技術會走偏，

音樂的學習需要多元化和個性化。

”考級練傷的那個孩子很喜歡音樂，也想走專業道路。但是一練琴就痛，一練琴就痛，本來也不知道怎麼辦，但是我就發現他怎麼一彈巴赫，彈斯卡拉蒂就痛；彈肖邦，彈德彪西就沒事。因為不同風格我們教他用不同的方法，那我就分析出來，他就是手指不能勾起來。” 有了這樣的觀察，柴博士借鑒霍洛維茨，艾瑪爾等鋼琴大師的觸鍵方式，幫助這個孩子調試出一套自己的觸鍵方法，盡量放平手指，同時不犧牲演奏的控制和聲音的質量。

“我跟我的學生說，技術對你就像魔術師的百寶箱。平時積攢很多，到用的時候隨時拿出來用。我們的學生有的時候可能未必彈得人家那麼響，那麼快。但是我們的孩子充滿了藝術性，所以國外也給他們很多獎學金。因為這些藝術家都知道，你當然要有一定的技術，但最重要的是你要有藝術性。

我們之前的學生Jessica（龔暄妍）就讓紐約的老師都很震驚，說It’s such a joy to teach Jessica.(教她實在是種樂趣), 實在是太贊了。一個是她心裏感覺非常多，另外就是她的技術非常豐富且有彈性，所以她想做什麼就可以很容易做出來。她來我們這裏時候才八歲半，什麼專業訓練都沒有，手指也站不起來，飛思樂的茱莉亞校友彼得托馬斯老師就花了八個月給她練習手指。八個月之後她參加我們的海外推薦計劃，曲目量增加並一直更換，彈不同的曲子不斷碰到不同的技術。加上她學習樂理，音樂的分析等，加深對曲目的理解，這樣的學習是多元化的。就這一點上中國大部分人就走偏了。”

談及技術訓練與音樂的關系，柴博士否定了先把曲子練熟，然後添加“音樂性”的練習方法，因為這樣做會抹殺最有音樂感覺的第一印象。 “一張白紙時候那個吸收能力是最強的，你跟跟他只說怎麼彈對音，他主要記住的就是這個；他不會記住發聲法，樂句等，這些就變成對他來說次要的東西，因為其實發聲法，音樂性，句子，每首曲子的劇情，也都是技術。但是就像學說話，你不會先像機器人一樣講，過一段時間再教音調，這是不自然的。技術和音樂的感覺是要統合去教，這樣才自然。那種說我只管你技術，我只管你比賽的老師是不行的。要像營養師一樣去個人化地去調配。”

3. 缺失的樂理課

樂理是理解音樂的鑰匙，

而好的老師需要有非常全面的能力。

樂理在中國鋼琴教育中普遍不受太多重視。柴博士表示，樂理是理解音樂的鑰匙。不重視樂理是非常錯誤的。 “就像你朗誦一首詩，你讀得很熟，可是完全不理解詩的意思，怎麼行呢？” “不懂樂理，你彈琴的時候懂的人一聽就聽得出來，而且你自己彈得也沒味道。如果一個老師跟你說這一首曲子給我彈一年，那就是假的，不能理解音樂，只有形。”

樂理知識充滿細節，十分豐富，也會有比較強的抽象性和理論性，普遍的認知似乎是並不適宜過早引入音樂學習中。然而柴博士認為，樂理也需要直覺地，統合地去教。而且，因為樂理本身就是和人的感知相關的，並非憑空創造，所以 一個好的老師可以把樂理講得讓各個年齡段，各個水平的孩子都能聽得懂，未必要依賴理論化的語言。從最小的聲部到調性，都可以淺顯易懂地教，“比如說你可以說C大調是你的家，你出了靜安區到了黃浦區，因為不出去逛一下感覺很無聊，但是你逛了一圈最後還是要回家啊。這就是 Resolution（解決），Cadence（結束）。那你彈的時候要有一種‘哎呀我出來了’很興奮，然後最後又解決的感覺。”

很明顯，要做到這一點，鋼琴老師不僅需要在專業上水平過硬，也需要有作為人的領悟和理解力，有非常全面的能力。這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太多老師沒有這個水平，真正好的老師又太少了。這需要家長有一定的分辨能力。很多家長為孩子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和金錢，完全走歪浪費掉了。選擇好老師是家長的責任，專業上的東西是老師的責任。”

4. “天才”和好老師

天分不是偏執的培養，

而是培養中發現出來的。

毋庸置疑，要成為音樂家，天分是必不可少的。但是很多家長似乎誇大了天分在音樂學習中應該扮演的角色：一方面，一些家長認為自己的孩子是天才，偏執地進行培養，要讓孩子成為第二個郎朗，李雲迪；另一方面，也有一些家長因為覺得自己的孩子缺乏天分而早早判定孩子“不適合學鋼琴”。

對於這兩種家長，柴博士都提醒，“天才” 的意思不是“天生如此”，而是需要在培養中發現。即使在音樂上，通常也並沒有“三歲定終身”這種事。因此，說太小的孩子有沒有樂感，都可能是一種錯誤的認知。柴博士舉例說，大家以為莫紮特和貝多芬是無依無憑的天才，但其實莫紮特跟爸爸學音樂；貝多芬的爸爸想讓他成為莫紮特，結果他成為了他自己。 每個人的個性是重要的，而個性是慢慢發展出來的。

柴博士又以紅酒作比：“音樂是一件太豐富多元的事情，有太多東西需要的是後天的學習，積累，和爆發； ‘樂感’就像紅酒，不僅有無數細節會影響到最終成型的這杯酒的口味和質感，而且品酒時候的判斷也是一件相對主觀的事，無法輕易量化。‘’

好的老師能對孩子進行個性化教育，

傳授知識的同時，能夠發現孩子的特質。

談到 個性化教育，柴博士很興奮：“每個人都是平等的，都有自己的特色。FaceArt 不僅不分背景歡迎所有的學生，而且來我們這裏的學生我們也相信都可以教好，因為他們都有不同的特質。” 關於好老師，柴博士說，‘“這個老師要能在肢體、技術、音樂、理論上對孩子有全面的幫助，或者家長至少要看這個老師他是不是一個很好的人，對自我是不是有要求，是不是能在各方面都對你有幫助。千萬不要找那種偏激的老師，給孩子亂施肥，亂澆水。”

一位好的老師不僅需要傳授知識，更需要一雙能發現孩子特質的眼睛。她有能力發現和培養一個學生身上獨有的東西，讓他揚長避短，幫他拋光打磨，讓他有個性化的語言，而不是把所有的學生放在一個模子裏。而這意味著他/她首先有著對人的包容——它的含義未必是容易“原諒”（forgiveness），但一定意味著對人的熱情，以及積極的視角，欣賞的態度。擁有這樣特質的人才能給幫孩子成長的好老師。所以在選擇老師的時候，家長應該有這樣的判斷力。

5. 家長的責任

學習古典音樂，

最終提高的是孩子綜合的素質

和對人性的培養。

“孩子就像是一顆小植物，作為家長總歸是希望盡可能給孩子比較好的環境、對的土壤、充足又不過多的陽光，水分，養料；孩子長大後還要換一個大一點的盆子。這可能是作為家長最起碼的責任了。但當然它長成什麼樣子那是它自己的事，這邊多一點，或者那邊多一點，怎麼樣都好看。學鋼琴也是一樣，孩子沒有分辨能力，你作為家長在力之所及範圍內還是要給一個好的環境。”

同時，柴博士認為，家長應該懂得，無論是否選擇成為演奏家，學習音樂都應該幫助孩子通向更廣闊而不是更狹窄的選擇。她提到，美國的大學都青睞有古典音樂背景的孩子，無論孩子將來學習何種專業，從事何種職業，學習音樂的經歷都不會白費，因為它提高的是孩子綜合的素質，是對人性的培養，而不僅是樂器演奏本身。 “之前我有看過《紐約時報》曾經做過的一個調查，結果就是說全美最有影響力的人中大多數都有過學習古典音樂的經歷。我現在一位在華爾街工作的朋友，之前在哈佛大學讀數學，也是我曾經的一位成人學生和我說，彈鋼琴是他紓解壓力的最佳方式，也在職業生活之外給他的人生一種平衡。”

同時，柴博士也說，我們總應該學會活在當下，順勢而為。“This moment（此刻）”是珍貴而且不可重複的，而未來哪一扇門會為我們敞開也是無法預知的。 “我有學生考到茱莉亞，曼哈頓音樂學院，得了國際比賽的獎，也在卡耐基開了音樂會，這可以是說已經走上專業道路了吧？但是到了大學的時候他們卻只是以鋼琴作為加分項，進入了非常好的大學。有一個得到了與美國多位第一夫人同校的Smith College的 Early Offer，她覺得將來她想成為一名醫生。”

“很多中國家長太早為孩子規劃所謂職業生涯，但都沒有意識到，如果孩子從事的是他沒有熱情的職業，他的人生會充滿掙紮和痛苦。長大的人，我們說Follow your passion，但是你說每一個人是怎麼找到自己的熱情的？他也需要一個過程，你給他一個時間，人的本能會逐漸熱愛自己擅長的東西，不會對他做起來很糾結的事情有太大熱情, 他的 passion 就會培養出來了。”

小編結語

過去三十年裏音樂教育市場隨著中國經濟的騰飛迅速膨脹。如果說80，90年代，學習鋼琴仍然是少數人有條件的夢想，今天在中國各大城市，尤其是一二線城市，已經相當普及。音樂也逐漸成為義務教育和素質教育的重要部分。但由於信息不對稱，優秀教育資源稀缺，廣大琴童在魚龍混雜的鋼琴教育市場上仍然難以擺脫僵化教條，甚至完全偏離正軌的“鋼琴教育”。

古典音樂作為一門西方藝術形式，學習演奏的過程必須敞開外向的視野，進行綜合的，藝術性的，人性的對話。只有在全面充分的理解和更加廣泛的涉獵之後，一個演奏者才能真正地擁有音樂和分享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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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郎朗一起考入柯蒂斯，她卻走出了一條不同的路|訪鋼琴家柴瓊妍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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