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性和女性，是亙古不變的一個永恒的話題。縱觀人類文明發展的歷史，所謂的“父系氏族社會”延續至今已經有9000年的時間。不可否認，即便在今天我們身處的這個社會，依然是一個雄競社會。雄競社會指的是“以男性之間鬥爭為主的社會”。自從人類度過原始公社社會後，無論是奴隸制社會，封建制社會，還是現代資本社會，本質上都是“雄競體系”在維持。在古代，女性生產力和體力都不如男性，而男性可以天生地去與其他男性爭奪資源，於是女性被自動排出到雄競系統之外，並被當成資源成為雄競男性們相互爭奪的對象。隨著現代生產方式的改變，女性加入到了生產關系中，女性也開始被納入雄競系統，但是直至今天，男性依然是社會生產力的主力軍，女性的群體話語權和成就，相對仍然弱於男性。

在音樂這個領域，女性相對於男性的弱勢更加明顯。關於導致女性不能在音樂歷史上占據一定地位的原因有很多，但是最重要的一個，是源於長期以來女性地位並未得到應有的尊重。早在16世紀，當時在教堂裏不允許女性參加唱詩班，梵蒂岡的西斯廷教堂寧可采取不人道的手法創造了閹伶歌手，來負擔本該由女性擔任的高音聲部。在上世紀之前整個古典音樂歷史中，我們幾乎看不到一個足以名垂青史的偉大女性作曲家，使得西洋古典音樂成為事實上的男性藝術領域。歐美一些老牌管弦樂團，一貫秉持男性沙文主義，例如首屈一指的柏林愛樂樂團，1982年也是建團一百周年之際，團員們與指揮卡拉揚之間因為是否吸收一位女演奏員（23歲的演奏家薩賓•梅耶）產生了意見分歧，卡拉揚的決定遭到全體團員的反對，真正的原因就是這些德高望重的男性演奏家不願在樂團中出現女性成員。在歐美樂壇，不僅存在地域歧視，膚色歧視，同樣一直存在性別歧視。女性音樂家要想在多由男性把持的這個領域出人頭地，在激烈的競爭者獲得一席之地，非常地不容易。女性作曲家，女性演奏家，女性指揮家，女性音樂總監，女性唱片公司高層，甚至是女性音樂音響發燒友，至今在群體規模上遠遠不及男性。

科學研究表明：男女的智力結構存在差異，各自具有自己的優勢領域，但總體水平大致相等。男性的視知覺能力較強，尤其是空間知覺和對運動物體的判斷能力，男性明顯優於女性。女性的聽覺能力較強，特別是對聲音的辨別和定位，女性明顯優於男性。一般地說，男性在數學方面的邏輯推理能力、在哲學方面的思維能力以及空間導航等的能力要強於女性；與此同時，女性的言語能力、社交能力、速記能力和集中精力的能力則優於男性。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考量，女性都應該在音樂這個領域獲得更多的關注，更多的鼓勵，更多的機會，以及更多的成就。

詩人舒婷的作品《致橡樹》寫道：“我如果愛你——絕不像攀援的淩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愛你——絕不學癡情的鳥兒，為綠蔭重複單調的歌曲；也不止像泉源，常年送來清涼的慰藉；也不止像險峰，增加你的高度，襯托你的威儀。”在這一期的專題文章裏，我們介紹幾位值得被重視，或者是活躍在當今樂壇的優秀女性音樂家，她們像時代的標杆，象征著人類思想的進步，對藝術永遠不懈的追求。

琴瑟和鳴的浪漫曲

■ 克拉拉·舒曼

要在古典音樂幾百年的漫長歷程當中尋找女性作曲家的身影，是件相當不容易的事情。你當然可以舉出如下的例子：巴洛克時期的弗朗西絲卡•卡奇尼以及巴赫的妻子安娜安娜·瑪德蓮娜，門德爾松的姐姐範妮·門德爾松，莫紮特的姐姐瑪利亞•安娜•莫紮特，法國19世紀女作曲家中的“第一夫人”路易斯•法倫茨，上世紀勇敢的女權主義者和技藝精湛的作曲家埃塞爾•史密斯，等等這些傑出的女性。但是對於絕大多數古典樂迷，這些女性的名字和她們的作品，可能比最冷門的男性作曲家還要來得陌生，這個問題很現實。相對而言，如果要說歷史上知名度最高的女性作曲家，我們可能只剩下唯一的選擇，那就是克拉拉•舒曼。

■ 羅伯特·舒曼和克拉拉·舒曼

克拉拉•舒曼是德國的作曲家和鋼琴家，1819年出生於德國萊比錫，1896年去世，她的丈夫是大名鼎鼎的作曲家羅伯特•舒曼。克拉拉從小便接受父親佛列德•維克的嚴格訓練，並遺傳自母親瑪麗安娜的鋼琴才華，9歲時便在布商大廈以“音樂神童”之姿首次公開演奏，之後就以天才少女鋼琴家揚名於音樂界了。克拉拉不僅鋼琴彈奏技巧高超（早期她主要以演奏貝多芬的作品聞名，後期以演奏肖邦和舒曼的作品著稱，1878年開始在法蘭克福音樂學院教授鋼琴），她在作曲方面的才華更是為人稱道。後世不少樂評人認為她的才華甚至遠遠超過作曲家丈夫羅伯特•舒曼。克拉拉在小時候遇到比她年長的舒曼後，由於彼此的愛慕，從此結下了不解之緣。與克拉拉的婚姻，是舒曼創作生涯中最重要的轉折點。舒曼結婚以後不僅變得非常高產，涉獵的創作範疇也日益擴展，目前我們能聽到的大部分舒曼代表作，都是在婚後面世，而且當年正是通過克拉拉的演繹，呈現給世人。舒曼在婚後開始是希望克拉拉放棄鋼琴事業專注於家庭瑣務。這段時期，勉強自己服從丈夫安排的克拉拉，也處處在日記中透露著失落感。後來舒曼逐漸發現此舉不妥，於是默許了克拉拉重返舞台。舒曼在給克拉拉的信中表示：“你還這麼年輕，而且在少女時期付出那麼多努力後，我很難因你不想放棄藝術家生涯而責怪你，一言以蔽之，你可以繼續用妳美好的才華，帶給人們歡樂……”盡管如此，舒曼在46歲時患上精神病去世後，遺孀克拉拉被迫獨自面對8個孩子，窘迫的生活，幾乎把她在音樂演奏和創作方面的所有抱負和激情擊打得粉碎。如今樂壇只留羅伯特•舒曼的大名，以及舒曼夫婦與其摯友——另一位大作曲家勃拉姆斯令人感懷的濃情故事，克拉拉•舒曼留在世人印象中的只剩情感故事裏的角色，她的音樂才華和其作品卻早已被遺忘。

■ 2019年出版的《浪漫曲》（編號：DECCA 4850020）

作為一位真正意義上的作曲家，克拉拉•舒曼1836年在德勒斯登攻讀音樂理論和聲樂，作有鋼琴協奏曲、室內樂、特性曲以及藝術歌曲等；然而身為那個時代最傑出的鋼琴演奏家之一，克拉拉的作曲當中，自然以鋼琴作品為最佳代表。她的鋼琴作品，時而出現在各大唱片公司的出版目錄當中，其上鏡率之高遠超其他的女性作曲家。DECCA公司2019年出版的《浪漫曲》（編號：DECCA 4850020）就是一張優秀的克拉拉鋼琴音樂專輯。

■ 英國黑人年輕女鋼琴新秀伊薩塔·坎尼斯-梅森

這張《浪漫曲》收錄了克拉拉的作品7號A小調鋼琴協奏曲、三首獨奏浪漫曲、C小調第2號詼諧曲、3首鋼琴與小提琴的浪漫曲、G小調鋼琴奏鳴曲，以及兩首改編自丈夫舒曼創作的曲目。擔任鋼琴演奏的，是時年23歲的英國黑人年輕女鋼琴新秀伊薩塔•坎尼斯-梅森，梅森畢業於皇家音樂學院，獲得了2021年Leonard Bernstein 獎、2020年Opus Klassik最佳年輕藝術家獎，以及獲得了2021年英國“全球最佳古典藝術家獎”。這張《浪漫曲》也是她在DECCA的首張錄音，甫一發行就獲得廣泛好評，當月進入英國古典音樂排行榜第一名，並被《留聲機》雜志譽為“最迷人、最引人入勝的處子秀之一”和 Classic FM 稱贊 為“一位才華橫溢的演奏新秀”。梅森是一個新時代的女性，她的音樂廳首演就是在威格莫爾音樂廳，曲目單其中包括女性作曲家為國際婦女節創作的作品。梅森在讀書時代就對克拉拉•舒曼情有獨鐘，她選在2019年也是這位女性作曲家200年誕辰之年錄制這張《浪漫曲》，不僅表達了自己對偶像的崇敬，也把這作為一個極其大膽的樂壇起點。事實證明，這張選曲特別的專輯，完全達到了其預期目的，梅森用她清新自然的演奏，讓我們用嚴肅的目光和欣賞的態度面對克拉拉這位女性作曲家的音樂作品，領略女性音樂思維構築出來的美妙世界。克拉拉的創作古典而又嚴謹，帶有典型的德奧系浪漫主義傳統，韻律優美動聽，結構也相對精巧細膩，和其夫舒曼的作品無獨有偶的是，克拉拉的作品在很多曲段裏，聲部的組合怎麼看表達的都是琴瑟和鳴的浪漫情懷，似乎也飽含著對愛情的歌頌，和對愛侶的依戀。聆聽這些動人的樂曲，回想著音樂誕生時那些同樣動人的故事，感受到的是生活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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