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為心印——龔賢《畫抉》之藝術思想

5月
26
2020


分類:人文
作者:韓風秋


文藏書畫
龔賢不僅繪畫技藝高超,其理論思想、鑑賞能力、詩詞涵養等都非同一般,他的許多藝術思想都集中在其課徒畫稿之中,為後人留下了《龔半千課徒畫稿》《柴丈畫說》等理論著作。後人把他的這些精言妙語集中彙編成《畫訣》一書,使得他的藝術思想得以流傳。
清 龔賢 自藏山水圖 1656 故宮博物院藏
龔賢的《課徒畫稿》不單闡述了山水畫法的技法與經驗,且含有豐富的美學理論和獨特的藝術見解。如他所云:『畫寧失之高,不可失之冗;寧可失之生,不可失之熟。生有救,熟不可醫矣。熟近俗,俗詩畫之大病也。寧取生拙,毋近甜俗。』龔賢論及了中國傳統畫論中的『生』和『熟』這兩個美學概念。他倡『生拙』,斥熟膩甜俗,這點與近代齊白石的名句『畫之妙者,在似與不似之間,太似則媚俗,不似則欺世』有異曲同工之妙。詩、書、畫從『生』到『熟』不難,唯技巧的不斷錘鍊矣,難的是由『熟』至『生』。『生』是一種呈現生動與脫俗的旨趣,一種新奇的意象,不易得矣。
龔賢在創作與教學實踐中尤其重視『心』之修養,認為作畫應該有由詩文、書法等方面修養融合後而生髮出來的『士氣』。他所說的『(畫)宜其中有詩意,有文理,有道氣』,就是指要將『讀書養氣』作為藝術家提升修養的重要途徑。
清 龔賢 茂林幽居圖
龔賢曾說過:『未學畫先知看畫,不知看畫,學必差矣。今人僅有能看畫而不知作畫者,亦有能作畫而竟不知看畫者。能看不能畫,其人不畫則已,畫必精。能畫不能看,其人畫可知矣。』畫家不能只滿足於作畫,還應當學會『識畫』『談畫』,即提高藝術鑑賞和藝術批評的能力。後人曾評龔賢所作為:『皆由詩學養游山悟道而來,胸懷淡泊,是以格高,詩書陶養,始能思逸,故能創新境見真性也。』《虛齋名畫錄》卷六中也載龔賢語曰:『士夫天地間,學道為上,養氣讀書次之。即游名山川,出交賢豪長者皆不可少,餘力則工詞賦書畫棋琴。』除了讀書養氣之外,飽游名川、廣結同道、研讀畫史等都成為他不斷錘鍊畫藝和心境的重要手段。
龔賢在課徒畫稿中亦強調了『師造化』的重要性:『橫如瓜豎如瓜,橫豎看來總不差,造化一輪擎在手,生天生地任憑他。』他在『師造化』的基礎上,運用自己讀書、養氣、學道的功底,獨抒性情,創造了他自謂的『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獨特風格。中國古代文藝理論常常將詩品、畫品歸結於『人品』,即所謂的『詩為心聲、畫為心印、書為心畫』。龔賢的磊落放逸的心境與胸懷,使他在繪畫中營造出一處遠避喧囂的世外桃源和山水勝境。
清 龔賢 湖濱草閣圖 82.8cm×218cm 吉林省博物館藏
同道辯證之評價
龔賢所處時代畫壇高手雲集,石濤、石溪、漸江等都與他有過交往。石濤在龔賢的畫作上題曰:『倪黃生面是君開。』好友查士標亦題龔冊云:『昔日人云,丘壑求天地所有,筆墨求天地所無,野遺此冊。丘壑筆墨皆非人間蹊徑,乃開闢大文章也……』黃賓虹先生對龔賢的學術理論極為讚賞,在自題山水冊頁中寫到:『龔柴丈(半千)言,學大痴畫者,以惲道生為升堂,鄒衣白為入室,舟行富春江中,余嘗攜其真跡證之。』此外,他還說道:『龔賢用墨勝過明人,我曾師法。』賈又福先生從多年的山水畫教學及對傳統山水畫的研究中總結出龔賢在中國畫史上的重要地位,認為龔賢的山水畫是『蒙了灰塵的藝術明珠,堪稱劃時代的承前啟後的大家手筆無疑』。
清 龔賢 山家黃葉圖 旅順博物館藏
而對龔賢畫作中的積墨畫法,也有『嘆其不足』之音。如清張庚在《國朝畫徵錄》中認為:『半千畫筆得北苑法,沉雄深厚,蒼老矣,惜秀韻不足耳。』秦祖永在《桐陰論畫》中評價道:『墨太濃重,沈雄深厚中,無清疏秀逸之趣。』龔賢畫風雄奇沉鬱,積墨畫法是其主要表現方式,過分注重『秀韻』反而會抹煞其渾厚蒼莽的藝術特點。正如王克文先生所言:『對龔賢評價不高,反映了論者基於主觀偏好的批評。龔賢畫格以深厚、沉鬱、雄奇為主調,他墨法上層積濃密的畫法放在從宋元至明清山水畫技法發展的歷史過程中來加以考察,還是有不少創造的。』
生活在明末清初這樣一個風雲變幻的歷史過渡年代,以龔賢為首的『金陵八家』都有著強烈的遺民意識與隱逸思想,視氣節為生命,視富貴為糞土,具有著高韜的愛國情懷。龔賢一生性格孤傲、視名利為浮雲,晚年隱居於南京的清涼山掃葉樓,柴門犬吠,詩風清新恬淡。隱居生活中,龔賢仍然關心著民族的復興。他的繪畫中常常呈現出一種隱士的情懷,即寂靜之中又不乏一種跳脫於時局之外的自然與自持,寄託著他對故國的哀思、對和平的嚮往、對往昔的追憶。顛沛半生,清苦無依,最後卻不得善終,『竟遭橫豪索書之手』後含恨溘逝,走完了七十三年的人生之路。

清 龔賢 翠嶂飛泉圖
除此之外,對龔賢繪畫藝術的研究也具有一定的複雜性。龔賢本人雖政治傾向鮮明,即絕不仕清,但其早年與馬士英來往密切,晚年與清廷官吏王士禎、孔尚任等過從甚密,他對交友對象的選擇並不以其政治傾向為標準,而是以是否在藝術上情投意合來決定,由此可見其人格的多重性。龔賢晚年在貧病交加中悄然辭世,為其料理後事的是他的好友孔尚任。孔尚任有《虎踞關訪龔野遺草堂》一詩描繪龔賢晚景道:『我來訪衡門,其年已老壽。坐我古樹陰,飽我一羹豆,娓娓聞前言,所磋生最後。落日下西林,秋冷橘與柚,駕彼巾柴車,欲別仍把袖。艱難吾道稀,張琴成獨奏。』
龔賢是『金陵八家』中唯一一位詩、書、畫達到『三絕』的藝術家,藝術涵養令其他七家望其項背。『紛亂的時代背景、清貧的授徒生活以及交往的文化精英圈,所有這些對他詩、書、畫的創作產生了巨大的影響。』舒世俊先生曾這樣評價龔賢:『他的畫風對於中國畫從狹隘圈子中掙脫出來走向多元化、現代化,顯然具有不容忽視的意義。』他遺留下來的繪畫作品、課徒畫稿、美學思想等對後世有著獨樹一幟的傳承意義。
龔賢作品
然而在那樣一個風雨飄搖、動盪不安的歷史時代之下,出身寒微的龔賢作為一個下層知識分子,不懂得結交權貴、趨炎附勢,性格內向且交友無多,加之其家庭的分崩離析,這一切都決定了他坎坷跌宕的命運。可謂:『百苦不一樂,到老尚謀生!』龔賢孜孜以求的藝術實踐、循循善誘的藝術教育、情真意切的藝術表達等,給後世留下一筆不可估量的精神財富,其鮮明的藝術風格也對繼承和發展中國山水畫藝術有著不可磨滅的貢獻。
內容節選自《榮寶齋》2017年12月刊《水墨韻章意猶深:論龔賢繪畫之美學意蘊》,查看完整內容請下載《榮寶齋》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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