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能夠忍常人所不能忍?

6月
01
2020


分類:歷史
作者:方安宜


冰川思想庫
每個人都在他不同的圈層里,扮演著不同的角色,而且越來越複雜。在這層意義上,人人都是間諜。
花了一周時間,斷斷續續把46集《風箏》看完了。諜戰劇拍到這個份上,讓人無話可說。
不管是間諜、特務、偵查員也好,還是姦細、細作、探子也罷,乾的活都是一樣的,都是掩飾自己的真實身份和目的,刺探敵方機密信息、破壞敵方各種有用設施或暗殺敵方重要人員。
如何把自己搞得盡其可能地像敵方人員,以騙過敵方的疑慮,是能否成為間諜的核心。過了這一關,離一個成功的間諜就不遠了。
所有小說,影視劇,都在這點上下功夫:掩飾真實身份——識別真實身份,構成這一題材的永恆主題。
▲《風箏》豆瓣評分8.5
劇中,鄭耀先從20世紀30年代開始,除了單線聯繫人陸漢卿,向所有人掩蓋自己共產黨員的身份18年,直到解放後向組織的高層人士坦白身份為止。
既然奪取了江山,革命已經成功,他本可以像他的地下黨同志袁農那樣,享受作為勝利者的無限喜悅,享受勝利果實,卻苦於自己的特殊任務尚未完成,以及自己作為軍統特務的身份過於臭名昭著,他還得繼續隱姓埋名幾十年,直到時代不再需要他的工作為止。
鄭耀先為什麼必須這樣?實際上,這是一個命運的連環套使然。
蘇區共產主義熱血青年鄭耀先遇上國民黨政權忙於組建、擴充特務機構,大肆招募人才之機,被黨組織派去打入特務機構。這項工作無疑更有利於革命,更符合年輕人喜歡驚險刺激的天性,鄭耀先無法拒絕這樣的工作安排。
但不幾年抗戰爆發,你死我活的國共雙方,「擱置爭議」,把槍頭對準共同的敵人日本侵略者。鄭耀先的共產黨員身份,無礙於他與軍統特務結成拜把兄弟,在殘酷的地下鬥爭中,成為威震八方的軍統六哥。
對鄭耀先來說,真正的考驗不是對日鬥爭,而是國共矛盾。
▲在本劇中,鄭耀先是戴笠手下八大金剛之一,人稱鬼子六,而真實身份是潛伏在軍統高層的共產黨情報員
正如《風箏》中所展示的那樣,那些受僱刺殺陝北邊區共產黨高官的國軍官兵,原本是打算抗戰結束後解甲歸田,但不幸的是,他們不得不捲入國共內戰。沒有人可以模凌兩可,除非他打算退出歷史舞台。
如果抗戰期間戴笠還勉強可以對鄭耀先是否為共產黨,採取「擱置爭議」態度,抗戰結束之後國共矛盾必須解決之時,這個事情必須有答案。而鄭耀先也必須交出一份答卷。
一般人當然可以拒絕回答,可以人間消失,躲開國共內戰,這樣的人很多。
但鄭耀先沒有退出的機會。一旦退出,就是死路一條。非但不能退出,而且還得努力證明自己不是共產黨員,證明不了,也是死路一條。唯有證明了這點,才能生存下去,才能為黨工作。
為了證明自己的假身份是真的,他自己成了槍決自己同志的監斬官。他的戀人,同志以及自己唯一的身份證明人,均為保衛他的假身份犧牲。
這種忍常人所不能忍,為什麼能做到?在於棄絕一個「情」字。
▲鄭耀先與中統特工林桃
這裡產生了一種很嚴重的身份撕裂。他所從事的事業,是解放全人類的事業,它是充滿大愛的事業,是飽含悲憫感情的事業。但是抵達人間天堂的路徑,卻需要他具備無情無義的手段。目的和手段之間如此背離,尋常人是做不到的。
必須過了這一關,克服這個人性的弱點,才能成為真正的革命者。
克服它談何容易。
實際上,鄭耀先在國共三年內戰的前半段,同時面臨中統暗殺和中共川康特委的追殺令,這一人設,已經無法繼續演繹,只好讓他帶著一個如花似玉的中統女特務,匆匆離場,人間蒸發,草草收場。
人性就擺在那裡,以那種故事演繹的力度走下去,鄭耀先只能是一具行屍走肉了。
而為革命立下汗馬功勞的鄭耀先,在解放後的處境更堪玩味。
解放前,他是以革命抗爭者的身份扮演統治者的身份;解放後,他則是以勝利者身份,扮演失敗者角色。這照樣是忍常人所不能忍,但它迥異於此前國共三年內戰時期,畢竟,鄭耀先的處境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
首先,時刻懸在頭上的生死利劍基本摘除,他走投無路,無計可施之時,可以回歸組織。
儘管不能得到組織的充分信任,但是組織對他的功績也必須持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一名間諜最大的依靠是組織,有了組織,你的工作才是有價值、有意義的。因此,鄭耀先的繼續潛伏,身份顛倒,逐漸多了一點喜劇色彩。
其次,他對周邊的一切,已經改換視角。在解放前,他是一名打江山的人。
解放後,在外人看來,他雖然是一名卑賤的歷史反革命嫌犯,但他心知肚明的是,他是一名可以通天的人物,是可以左右特定領域局面的要人。
他已經是一名坐江山的人,因此對革命隊伍中的不純潔現象,發自肺腑感到痛心疾首。他與勞教農場的大廚幹著一樣的活,但是兩人的真實身份卻有天淵之別,就好比,同樣是10美元的T恤,比爾蓋茨穿著它與一名小工穿著它,無論在他們自己,還是被人闡發的「意義」上,是完全不一樣的。
第三,他的所有犧牲與功勞,終於可以被一一記錄在案。犧牲的價值,希望被人惦記,這是人之常情。
所以,革命勝利了,雖然偉大的英雄胸前沒有一塊勳章,依然衣衫襤褸,蹣跚於陋巷,反覆出入於監獄與勞改農場,但他不再是無名英雄,他的英雄業績被這個職業的最高層了解得一清二楚。
至少在自我意識中,他已經成為一座移動的豐碑,這種精神的滿足,完全可以遮蔽物質的窘迫和他人的冷言冷語。
時代潮流推動著他的命運走到這一步,哪怕他不願意,哪怕只想過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平凡生活,但時與勢,會給他這樣的選擇嗎?
沒有,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局勢把你推到風口浪尖。儘管遭遇老婆自殺,孩子反目,必須擒殺自己一手培養的軍統弟子,其所作所為,可謂絕情寡義到極點,但正是通過這些情節,把鄭耀先推向聖壇,自己想下來都不可能。
這種身份撕裂所帶來的慘絕人寰,其悲劇性非常人所能承擔。英雄唯有與悲劇相伴,才能煥發迷人的光環。
這種光環即便在今天,仍然炫目。你不是一名間諜,但身份撕裂照樣普遍存在,那個遙遠時代的故事,照樣可以在今人這裡獲得共情。
比方說你在寫字樓里扮演著高級白領的角色,滿口英文,但一回到山村老家,你就是鄉鄰眼裡的二狗子,你的英文呢?你的陸家嘴腔(如果有的話)的普通話呢?哪一個才是你的真實身份呢?
每個人都在他不同的圈層里,扮演著不同的角色,而且越來越複雜。在這層意義上,人人都是間諜。
但所有這些身份撕裂,都不及鄭耀先遊走於生死邊緣的驚心動魄與絕情寡慾的刺痛人心,於是,這個藝術化的人物,成為我們這種常人追劇目標,一直到他的身份重新合二(三四)為一為止。
虛構的人物終於經由組織與時勢,身份合體。作為常人的我們,卻繼續撕裂,沒有誰可以為我們擔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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