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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到家裡，坐到茶几旁邊，泡茶喝，他往紫砂壺裡倒水，發現紫砂壺漏水了。這紫砂壺跟他好多年了，茶水已把它泡出像是一隻古董了。他記得有一次去街上走走，一個賣紫砂壺的老人，他拿起這紫砂壺對他說，這紫砂壺是很平凡，但他有一個目標，就是讓喝茶的人泡出好茶。
他當時是局裡普通的科員，聽了老人的話，覺得很有深意，就從老人手裡買回了紫砂壺。他買回了紫砂壺，也買回了茶葉。一個人泡著茶喝，一個人和老婆泡著茶喝，一個人和父親泡著茶喝；剛開始，是他一個人，後來是兩個人，接著增加到三個人、四個人，後來變成了一大群。茶葉由幾塊錢到十多塊錢、幾十多塊錢，乃至上萬元。人物由不知名的到大人物、領導，圈子越來越大，房子也由兩間一廳變成三間一廳，自己也由科員變成了局長。賣紫砂壺的老人說的話，讓他實現了一個又一個目標。可是他給自己泡出的不是一杯好茶。
而今，紫砂壺裂開了一條小線縫，漏水了。這仿若他人生出現了一條黑線。以前來跟他一起喝茶的，個個都像老鼠見貓一樣，躲他遠遠的，就連他老婆也向他提出離婚了！
紫砂壺已裂，是無法補了。如果不想看到它那條裂線，唯有把它摔碎，把碎片扔到垃圾去。但是他沒把紫砂壺摔碎，而是讓它和自己躺在了冰冷的河水裡。
一個落日的傍晚，父親手捧著紫砂壺一樣的骨灰盒，把他帶回了家鄉。河裡的水草，像母親的秀髮一樣，在河水裡冉冉拉長，冉冉拉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