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出」樓蘭古城的斯文•赫定百讀不厭

9月
12
2020


分類:歷史
作者:黃薇映


絲路遺產
在瑞典,有一位與諾貝爾齊名的人物。他一生五次進入中國西北探險,先後穿越塔克拉瑪干沙漠,考察塔里木河,揭開羅布泊之迷,發現丹丹烏里克、尼雅和樓蘭古城,穿越可可西里和柴達木盆地,發現雅魯藏布江源頭並探察古絲綢之路。他終身未婚,自稱「和中國結了婚」。他就是享譽世界的探險家斯文·赫定。
那麼,斯文·赫定為何會投身探險事業?他在塔克拉瑪干沙漠經歷了怎樣的生死考驗?他是如何因為一把鐵鍬,偶然「挖出」樓蘭古城的?在探查古絲綢之路時,他發現了羅布泊怎樣的秘密?後世對他的評價存在著怎樣的爭議?
斯文·赫定1865年生於瑞典斯德哥爾摩一個普通家庭。他的家庭和早年經歷其實並沒有任何與眾不同的地方,唯一不同的是,他對自己身處時代的獨特感受。
當時西方地理學界,也許可以說是整個知識界都在向地圖中的空白點宣戰。征服極地的船隊一支支駛出港灣;單槍匹馬的無名之輩,因為測繪了一條熱帶雨林中的河流或標明某個處女峰的海拔高度可以一夜間揚名天下。生活在這樣的氛圍中,使斯文·赫定對未知世界有一種執著的迷戀。15歲時,他親眼見證了一位北極探險家英雄般凱旋的場面,更使他在心裡暗暗立下了長大後從事探險的理想。
機緣湊巧,1884年,諾貝爾投資中亞的巴庫油田,當地一位工程師想為兒子聘請家庭教師,19歲的赫定得到了這份合同。那一年他剛剛中學畢業,探險精神促使他毫不猶豫的踏上了離鄉之路。1886年春天,合同期滿,赫定將賺到的薪金作為路費,到波斯及中東進行了首次考察旅行。在縱貫波斯的旅途中,他被廣袤的亞洲腹地深深吸引,終生事業方向由此確定。
1890年,斯文·赫定作為瑞典外交使團的翻譯再次遠赴中東,並在國王支持下,於當年底經俄國進入中國新疆,抵達中亞名城喀什。1894年2月,斯文·赫定進入帕米爾高原,試圖攀登「冰山之父」慕士塔格山,但沒能登頂。
兩次進入新疆,使斯文·赫定對中國西部產生了濃厚興趣。此後長時間的探險生活,甚至使他無暇戀愛結婚。他說:我已和中國結婚。
1895年,斯文·赫定再次來到中國,準備穿越從未有人穿越的塔克拉瑪干沙漠。塔克拉瑪干沙漠位於新疆南部的塔里木盆地,東西長約1000公里,南北寬約400公里,總面積33萬多平方公里,是中國最大的沙漠,也是僅次於撒哈拉沙漠的世界第二大沙漠。斯文·赫定雇用了4個當地人,其中3個是生活在沙漠邊上的人,買了8峰強壯的駱駝、兩條狗、3隻羊、10隻母雞和1隻用來報曉的公雞,準備了冬裝、大量糧食、450升水、3支步槍、6把手槍和兩個彈藥箱,還有3部照相機和常用的天文氣象儀器。
1895年4月,斯文·赫定一行人從塔克拉瑪干沙漠西緣的麥蓋提縣進入沙漠。最初還能見到一些白楊樹,也有水源和蘆葦地。然而半個月後,到達了沙漠腹地,四周全是一望無際的沙漠。漸漸地,他們帶的糧食吃完了,水也喝乾了,挖地數尺也不見水源,就連幾峰駱駝都乾渴而死。斯文·赫定在日記中寫道:駱駝們在那裡倒下了,我們通過望遠鏡察看了東方,四面八方全是沙子的山嶺,沒有一根草,沒有一個活物,人和駱駝全都是疲憊不堪。上帝救救我們。」
隊伍里的一名當地人偷喝了探險隊精心保存的最後一點水,被其他人發現後狠揍了一頓,這個人竟在夜間失蹤了。剩下的人開始殺掉倖存的牲畜來維持生命,即便如此還是有兩人悲慘地死去了。
就在大夥絕望地苦苦支撐之時,一支駱駝隊救了他們,斯文·赫定得以回到出發地。這一次,他實際上只穿越了塔克拉瑪干沙漠西南部的一角。
1896年元月,斯文·赫定再次探險塔克拉瑪干沙漠。這次他作了充分準備,帶了4個人,3峰駱駝和兩頭驢,輕裝簡行,只打算到沙漠中他發現的一座古城去看看。沒想到,這一次他反而穿越了塔克拉瑪干沙漠,全程費時41天,路途中也曾遇到乾渴等數不清的絕境,還多次遇到野駱駝侵擾。
但皇天不負有心人,他在這次探險中發現了兩座被淹沒在沙漠深處的古城,其中丹丹烏里克古城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這是兩千年前古國於闐的重鎮,遺址氣勢恢宏,建築規格不同尋常。雖然斯文·赫定沒有時間和能力進一步發掘遺址,但他的發現讓後來的斯坦因、特林克勒等探險家的發掘成為可能,大量珍貴文物得以重見天日。
完成了由南向北縱穿越塔克拉瑪干沙漠的壯舉後,斯文·赫定來到塔里木東端的重鎮庫爾勒,準備深入塔里木河和羅布泊地區探險。塔里木河是中國最長的內陸河,全長兩千多公里,而羅布泊則是中國第二大鹹水湖,塔里木河、孔雀河、車爾臣河、疏勒河等匯集於此。1876年,俄羅斯將軍普爾熱瓦爾斯基是第一個到達羅布泊的西方人,但他看到的羅布泊比中國地圖上記錄的整整南移了一個緯度。
斯文·赫定對此產生了懷疑:難道羅布泊會移動?1896年2月,斯文·赫定率領探險隊沿著塔里木河下游最大的支流孔雀河左岸向東南方前進,沿途的湖泊、沙丘、乾枯的樹林和河岸廣闊的蘆葦給他們一行人造成了不小的困難。斯文·赫定換乘船隻,到達了位於塔里木河匯入羅布泊入口處的羅布人「首府」阿不旦小村,見證了普爾熱瓦爾斯基記錄的羅布泊南移的事實。他還見到了清廷欽命冊封的世襲五品伯克、80歲的羅布人首領昆其康。在昆其康邀請下,他沿著塔里木河的一條支流深入羅布泊深處。
3年後的1899年6月,得到瑞典國王贊助的斯文·赫定決定再探羅布荒原。他和探險隊先沿著葉爾羌河和塔里木河深入羅布荒原。在幾個月的航行中,斯文·赫定記錄下了塔里木河沿岸的自然風光、當地居民的生活以及各種動物,他還向當地居民買了一張虎皮,後來帶回了瑞典家中。最後他到達了羅布泊,並繞著大湖走了兩天。在回憶錄中,他寫道:「天空、大地和湖水在日落時分充滿了奇妙的顏色,太陽將緋紅的光芒灑在沙丘上面……這是一幅輝煌的、幾乎令人畏懼的圖景。」他遇到了羅布人首領昆其康的兒子,這才得知昆其康已經去世。12月7日,斯文·赫定結束了對塔里木河和羅布泊的考察。
斯文赫定考察隊發掘樓蘭遺址的場景
僅僅隔了三個月,1900年3月,斯文·赫定率領探險隊從大本營阿提米希布拉克——六十泉出發,計劃從北向南穿越羅布荒原。在這支探險隊里,有個羅布人叫奧爾得克。3月28日,探險隊從宿營點繼續出發,行走了30多公里後,斯文·赫定停下來準備挖掘水井,可卻發現奧爾得克把僅有的一把鐵鍬遺失在昨天的宿營點了。斯文·赫定吩咐奧爾得克騎馬返回去找鐵鍬。
第二天,探險隊準備宿營時,奧爾得克帶著鐵鍬出現了,他說昨天因為迷路,他無意中闖入了一個遺址,遍地都是散亂的木雕。斯文·赫定聽罷,讓奧爾得克回去拿兩塊木雕來看看。當他們端詳著帶回的木雕後大吃一驚,這竟是上千年前的裝飾板,而這種裝飾板所裝飾的建築一定不是普通人的民居。斯文·赫定想立即返回遺址一探究竟,但此時探險隊攜帶的給養和水已所剩無幾,只好作罷。
一年後,斯文·赫定再次率領探險隊回到這一帶,終於發現了一座被淹沒在歷史和沙漠中的古城遺址。在這裡,斯文·赫定率領探險隊進行了發掘工作,找到了大量珍貴文物。1902年,斯文·赫定回到瑞典,把在羅布泊古城出土的文書交給德國的漢學家們。不久,研究成果震驚世界。原來,斯文·赫定發現的這座古城遺址竟然就是在《史記》《漢書》上有記載的,絲綢之路上的重鎮——樓蘭。
斯文·赫定發現樓蘭古城時,「三間房」旁邊散落的車輪和木簡
樓蘭古城遺址
1896年7月,斯文·赫定準備進入西藏探險。當時的西藏雖是大清一隅,但政教合一的西藏當局不准許西方人入境。斯文·赫定的出發地是新疆和田,在這裡,他為探險隊購買了29頭驢、6峰駱駝、21匹馬、12隻綿羊、2隻山羊和3條狗。包含他自己在內,探險隊共9人,還有17名當地人幫助他們翻越新疆與西藏北部的崇山峻岭。跋涉了一個多月後,大多數人患上了嚴重疾病,牲口因為沒有草吃,也變得疲憊不堪。在這種情況下,斯文·赫定還是義無反顧地進入了藏北高原。
進入高原後不久,17名當地人就陸續離開了。斯文·赫定率領探險隊繼續前進,他後來在回憶錄中提到:「在我們的第一個營地,山神就以雷鳴般的巨響歡迎我們。日落時分,奇幻、荒蠻的紫黑色雲霞升了起來,充滿了山谷。像一道熔岩流一樣向東飄來,把我們四周變得越來越暗。狂風肆虐,似乎要將整個營地裹挾而去。」
在這片植被稀疏的無人區,高原反應強烈,帶來的牲畜漸漸死去,好在這片荒原不缺水,他們可以通過打獵充飢。斯文·赫定和探險隊隨後發現了眾多湖泊,並為它們一一命名。經過55天跋涉,斯文·赫定終於在可可西里無人區腹地里發現了一戶藏民。10月,探險隊終於走出了無人區。
1900年7月,斯文·赫定再次率領一支探險隊進入藏北高原考察。他把探險隊留在邊境營地,自己和另外兩人帶著5頭騾子、4匹馬,還有大量茶葉、麵粉、大米和干肉,偽裝成朝聖的蒙古人,奔赴拉薩。一路上,他們九死一生,艱難地到達安多。然而,他們很快就被一支60多人的藏軍發現,並被押送出藏,回到了邊境營地。
1906年,斯文·赫定率領探險隊從列城進入西藏,目標是到日喀則。一路上,他患了嚴重的瘧疾,但只要身體好轉就繼續前進。途中,他們採集礦物標本、測繪路程、拍照和畫草圖,沿雅魯藏布江北岸一路前進,終於在第二年初春到達日喀則。斯文·赫定受到九世班禪的接見,兩人建立了友誼,九世班禪允許斯文·赫定隨便拍照和記錄。但不久,拉薩當局就派人來要求斯文·赫定離藏。於是在停留47天後,斯文·赫定再次動身,沿著拉喀藏布河穿越藏北荒野,跋涉數月,考察了藏傳佛教「四大神山」之一的岡仁波齊峰及其山腳下的瑪旁雍措湖,他也成為第一個到達雅魯藏布江源頭的西方白人。
斯文赫定與藏族百姓
1926年,61歲的斯文·赫定再次來到中國,與中國學術界簽訂了一份協議,規定雙方共同組成瑞典中國西北科學考察團,考察中採集和挖掘的一切動植物標本、文物、礦物質樣品等都歸中國所有。
中瑞中國西北科學考察團
1927年5月,斯文·赫定與中國同行離開北平,踏上持續8年之久的西行考察古絲綢之路的征途。這個中瑞聯合科考團啟程後,經過內蒙古呼和浩特、包頭一帶,過阿拉善、額濟納、星星峽等地進入新疆,然後從哈密、吐魯番一線到達烏魯木齊和南疆,再經河西走廊回西安而告終。在這次考察中,斯文·赫定遇到了兩件神奇的事:
1928年2月的一天,斯文·赫定率考察團在吐魯番的一家小店落宿。他遇見了一位30來歲的生意人,這個人的名字叫托克塔阿洪。斯文·赫定大吃一驚,32年前,他遇到的羅布人世襲首領昆其康的兒子不也叫托克塔阿洪嗎?顯然,眼前這個30來歲的托克塔阿洪不可能是昆其康的兒子,如果昆其康的兒子還活著,應該有60多歲了。
更巧的是,這個托克塔阿洪也是在羅布荒原出生的,他告訴斯文·赫定,家鄉營盤的河流現在要用渡船擺渡才能通過。斯文·赫定後來回憶說,他當場「被這個消息震驚得目瞪口呆」——當年他到營盤時,附近幾十里內根本沒有河流,只有一條至少已乾涸千年的流沙河。這無疑證明了他關於羅布泊是一個「游移湖」的說法,羅布荒原的水系已經北移,又回到了北方的古老湖盆,回到了1600年前的位置。
羅布人在淺水中拖拽獨木舟(斯文·赫定第二次探險後所繪)
1933年,68歲的斯文·赫定帶隊乘船沿孔雀河前往羅布泊。眼前的船夫還是羅布人,他們唱起了父輩的古老歌謠,讓斯文·赫定的思緒回到了30多年前第一次探險羅布泊的情景。沒想到,正是此時,他竟在孔雀河畔與34年前的嚮導、因遺漏鐵鍬而發現樓蘭遺址的羅布人奧爾得克意外重逢。兩位古稀老人憶起往事,忍不住淚水雙流。
到達羅布泊後,展現在斯文·赫定眼前的羅布泊比34年前的水面大了許多,從北到南約有130公里,最寬處有80公里,總面積約2000多平方公里。孔雀河入湖口處草茂樹密,水鳥成群,野獸出沒。斯文·赫定特地拍攝了一批照片,其中一張是兩個羅布人站在齊膝深的水中,其中一人手裡還托著一條從湖中捕獲的肥碩大頭魚。萬萬想不到的是,在他此次離開羅布泊後不到40年,煙波浩渺的羅布泊竟因人為因素完全乾涸……
1972年衛星圖片中的羅布泊,圖片源自@NASA
結束考察後,斯文·赫定向中國提出復活古絲綢之路的重大意義。他斷言:「完全可以相信,在不久的將來,一個汽車旅行愛好者可以駕著自己的汽車從上海出發,沿著絲綢之路到喀什,然後穿過整個西亞到達伊斯坦堡,再經過布達佩斯、維也納和柏林,到達漢堡、不萊梅港、加萊……它將連接的是太平洋和大西洋這兩個大洋、亞洲和歐洲這兩塊大陸、黃種人和白種人這兩大種族、中國文化和西方文化這兩大文明……」
1952年冬,斯文·赫定在斯德哥爾摩逝世,享年87歲。他早已享譽世界,著作等身,1905年就當選瑞典皇家科學院院士,1909年又獲牛津大學和劍橋大學名譽博士學位。然而,他也是一位有爭議的人物。在兩次世界大戰中,他的政治立場都站在自己的恩師、地理學大師李希霍芬的祖國德國一邊,因而受到孤立,但他也曾成功營救了一些被法西斯迫害的人。
毫無疑問,斯文·赫定在中國西部的探險碩果纍纍。但也有一些中國學者認為,正是他的探險,打開了西方文化強盜掠奪中國考古資源的大門。這種說法值得商榷。斯文·赫定在回憶錄中一再表示絕不與各國古董商人進行任何交易,他對西方一些文化強盜掠奪敦煌千佛洞文物的行徑表示極大的義憤,還對1914年英國兩次侵略西藏十分憤慨。
無論後人如何評價,有一點不會改變,那就是,斯文·赫定是19世紀末和20世紀初地理大發現時代最後一位科學巨人。他終身未婚,他說:「我已經和中國結了婚。」
今天人們來到斯德哥爾摩,仍可看到斯文·赫定紀念碑上那句足以代表他一生業績的墓志銘:亞洲未知的廣闊天地是他的世界,瑞典仍是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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