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6-13 由 朱言論史 發表于歷史
清朝康熙五十二年閏五月的一天，康熙皇帝與臣工談及前明舊事的時候，曾經說：
明代萬曆年間於養心殿後窖金二百萬金。我朝大兵至京，流寇挈金而逃。因追兵甚迫，棄之黃河。大抵明代帑金，流寇之難三分已失其一。
康熙皇帝是清朝入關之後的第二代皇帝，自幼長於北京皇宮，成人距甲申之變不遠，他所知道的明朝宮中窖藏金銀的事情應該不假。按照康熙的說法，這筆巨款是明朝萬曆年間藏進去的，而且最後是被李自成拿走了。在清軍入關追擊之下，這筆巨款被李自成的軍隊扔進了黃河。
康熙皇帝
如此一來，就有個問題了。既然是萬曆年間藏進去的內帑私房錢，那麼明末大崩盤之際，崇禎皇帝為什麼還那麼捉襟見肘，要跟臣子們化緣呢？
要解釋這個問題，就必須要先搞清楚明朝的內庫財政制度。洪武二年(1369年)八月，朱元璋「命吏部定內侍諸司官制」，其中府庫設大使一人、副使二人，內倉監設令一人、丞二人」。洪武六年(1373年)六月，內倉監更名為內府倉，內府庫則改稱「承運庫」。這就是明朝內庫制度的源頭，所謂的內庫財政就是皇家的私房錢。
朱元璋時代，明王朝的皇室財政與國家公共財政的分割很不徹底。皇室財政並沒有歲出入額數的限制，戶部官員對內府財政有審核監管的權力，而且內庫既負責皇室財政支出，也負責國家公共財政支出，且後者在內庫財政中占據重要地位。洪武后期，朱元璋對內庫的管理進行了重大改革，並在內庫內部對皇室財政與國家公共財政進行了一定分隔。
朱元璋
洪武到成祖永樂時代，內庫的私房錢雖然屬於皇室私有，但是很多時候都用於國家公共財政支出。永樂時期，明成祖曾說過：「內庫所貯皆天財，待賞有功，雖朕不敢妄費。」
宣宗後來回憶洪武和永樂時代內庫財政支出的情況時說：「洪武、永樂間，內府所貯錢糧，內官、內使纖毫不敢動，雖東宮、親王欲用者必奏請。」從明初洪武、永樂時期，一直到明宣宗宣德時期，內庫的私房錢大都是用在賞賜功臣身上，也算是公共財政支出，算不上濫賞。
從明英宗正統時代到明憲宗成化年間，皇室財政與政府公共財政之間的界限再度模糊。這一次模糊，更多的是皇室財政對政府財政收入的侵奪。正統初年，內庫增加了一項重要的白銀收入，即後來所謂的金花銀。正統元年(1436)八月，「浙江、江西、湖廣、南直隸不通舟楫之處」的租稅經奏准，按照「白金四兩折一石」、「布一匹折一石」等標準改徵銀、絹、布等解納北京，「以准官員俸祿」。
明成祖朱棣
正統二年(1437)，各處解到的秋糧折銀明確被命「送內承運庫收貯」，內庫收入因此得以擴增。原來，根據洪武后期內庫財政管理制度的改革，內承運庫僅存貯供皇帝使用的金、銀。但是，正統年間的金花銀改革，這些金銀原本應該用於國家財政支出，卻放在內承運庫，這又模糊了皇室財政與國家公共財政的界限，為皇帝挪用公款開了方便之門。
明朝最能貪污國庫的皇帝就是萬曆皇帝，他大量挪用戶、工等部白銀以增加內庫收入，供其私人所用。隆慶時期，內承運庫「額銀百萬兩，系上供之需」。這一數額一直保持到萬曆初年，據《萬曆會計錄》，內承運庫歲入「金花銀共壹百壹萬貳千」余兩。
金花銀
萬曆六年(1578)，神宗在內承運庫歲入舊額之外，「著戶部每季加銀五萬兩」以供買辦。由此，一自萬曆六年至三十三年，戶部共解進內承運庫買辦銀「五百餘萬」。
萬曆四十六年(1618)，戶部開列一份皇室挪用國家公共財政收入的清單，總計近700萬兩白銀，從中可以看出皇室財政對於國家公共財政的侵奪。
萬曆皇帝
如此看來，萬曆皇帝在宮中藏有巨額白銀的事情應該是可信的！
既然萬曆皇帝在宮中藏有巨款，那麼他的子孫崇禎皇帝最後在財政上那麼困難，怎麼沒找出那筆錢呢？養心殿後面窖藏的白銀是萬曆年間開始藏的，但是崇禎皇帝似乎並不知道那一筆二百萬兩的巨款。崇禎十七年，李自成揮師東向，一路勢如破竹，七十天便打到了北京城下。
李自成兵臨城下，崇禎皇帝囊空如洗，明王朝財政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崇禎十七年「正月有外解來，才度過二月」，後來外面的錢到不了北京，崇禎只好動員官員、勛戚捐款，以救燃眉之急。但是，大明朝的這幫既得利益者並不願意為朱家人分憂，就連崇禎的老丈人都不願拿錢。
李自成
官員們不願拿自己的錢，他們篤定皇帝有私房錢，於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要皇帝「發內帑」，也就是拿出私房錢。崇禎皇帝根本拿不出錢了，崇禎十七年三月十七日，崇禎召對科道，訴苦道：「戶部既稱無餉，內帑業已如掃！」崇禎說沒錢，官僚們根本不信，都認為是他吝嗇。
有一種說法流傳甚廣，說這筆錢一直只有宮中太監知道在哪裡，不是一般的太監，而是魏忠賢那種位高權重的太監才知道。據明末筆記《崇禎宮詞》上說，魏忠賢被崇禎皇帝攆出北京的時候說「上若此，我之禍酷矣。彼亦未為福也」，所以有人說「蓋籍注與厚藏之所甚秘，閹不以告，而上憂勤十七載，亦竟未之知爾」。
崇禎皇帝
明末清初戴笠《懷陵流寇始終錄》上也說·：「先帝誅魏忠賢時內侍即懷惡意。掌祖宗庫藏者，雖國有至窘時，皆不以告。至是盡為賊有。」宮中的太監們對崇禎殺魏忠賢懷恨在心，一直不告訴崇禎當年藏銀之處，所以崇禎一直找不到。更有甚者，內廷宦官們多年還像老鼠一樣蠶食這筆錢。李自成進城了，太監們又獻出這筆錢，算是給新朝立功了。
財政破產、內帑如洗的崇禎朝廷最後只能崩盤亡國。如果追溯根源，其實還是明朝搞出皇室私房錢的內庫財政制度有問題，皇帝想的儘是如何侵吞國庫，充實自己的私房錢帳戶，這樣的國家還有前途嗎？統治者自己不斷撈錢，掏空的不僅是國庫，更是自己的江山！
